舊時回憶,翻滾而來,令寧雲溪有些猝不及防。
那一年,回春堂初開不久。
穆蓉主動提議。
“湘竹苑雖大,卻牆壁空空、無有壁畫,陳設家具亦是不全,就連窗簾都沒有。”
“母親近日,攢了一點俸祿,給你添置一些所需之物,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樣式?”
寧雲溪由衷一笑,卻是搖頭。
“母親心意,我已明了。”
“沒事,我覺得這樣挺好的。”
穆蓉十分堅決。
“必須要添。”
“我說過,命婦所得俸祿,都是為你攢的,好不容易攢夠了,豈能存著不用?”
寧雲溪想了想,乖巧地挽起母親的胳膊。
“那就按著母親的喜好,添置一些吧。”
“我不講究這個,隻要是母親喜歡的,我都喜歡。”
穆蓉細思之後,開始羅列。
“壁畫的話,我想買齊畫師的,他的畫,聞名天下,最珍貴了。”
“窗簾,我給你選淡粉色的,可好?”
“還有家具陳設,首先要買的就是床,省得你總是睡在那幾張破舊的茶幾上。”
“還有飯桌、書架、軟椅、衣櫃……”
寧雲溪邊聽邊算。
不管怎麼算,俸祿都是不夠,於是拿出自己攢的銀子,交到母親手中。
“母親的俸祿來之不易,這是我的一點孝心,萬望母親成全。”
穆蓉露出一個真摯的笑容,跟她客氣起來。
“不用不用。”
“哪有母親向孩子索要銀兩的?未免太不像話了。”
“你快收好,我一文都不要。”
幾番客氣之後,穆蓉還是勉為其難地收下了銀子,快意轉身離去。
不知過了幾日,侍人、侍女搬來一些物件,擺放在湘竹苑中。
寧雲溪掃視一看。
齊畫師的作品,被一幅不知名的畫代替,看著像是母親自己的畫作;
沒有淡粉色的窗簾,有的隻是幾塊破布,還不如侍女房裡所用;
也沒有床,取而代之的是一張軟榻,甚至還是他人用舊、舍棄不要的;
至於飯桌、書架等,根本不見蹤影;
唯有一張冷板凳,孤孤單單地被放在房間正中央,缺的一角,正好像一雙笑唇,仿佛連它,也在取笑她的一廂情願。
穆蓉隨後而至,環顧四下,一臉自豪。
“感覺如何?”
“滿意嗎?”
“光是這幅畫,我便已是費力勞心,更何況其他物件了。”
寧雲溪竭儘全力,擠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多謝母親。”
“我很喜歡。”
穆蓉臉上笑意,更是自豪。
母女倆開始閒話家常。
談話間,寧雲溪脫口而出,一個不小心,多問了一句。
“母親,這真的是齊畫師的作品嗎?”
穆蓉的臉色,驟然轉為陰雨連綿。
“那當然了。”
“我是母親,我能騙你嗎?”
隻因這句問話,穆蓉便請了許多命婦,於寧府之中,開始了哭訴大會。
“身為母親,我實不忍女兒難過。”
“她張口便是齊大師的畫作,還要添置許多沒必要的家具,我很想買給她,可是我的存銀真的不夠,是我這個母親沒用。”
“單看她的湘竹苑最大,便知我的疼愛之意,我多想給她最好的,但是她要得太貴了。”
“而今,她滿心責怪,已經不理我多日了。所以我才請你們過來,誠心請教,如此境況,我該怎麼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