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早川習慣性的、敷衍的點了點頭,根本沒在意北原說了什麼,仍然自顧自地,有些手舞足蹈地吹噓自己家裡在法律界的關係如何如何,可以給北原安排工作。過了好一陣,小早川突然感到了氛圍似乎有點不對勁,接著回想起了剛才北原好像說了有什麼“問題”。
於是,小早川轉過頭來,微微笑道“不好意思,北原君剛才說了什麼?”
北原將擺在前麵的快遞信封和那份凍結財產裁定書,往前輕輕一推,有些無奈地說道“小早川法官,抱歉哦。這封凍結財產的裁定,並沒有生效。今天,你們沒辦法查封了。”
刹那之間,寂靜無聲。
整座律所辦公室仿佛經曆了一場溫度驟降。在這一刻,明明還是夏日灼灼的辦公室,像是被一場冰雪風暴席卷過一般,一股凍人的寒意,驟然之間炸散開來,所及之處,無不蒙上一層冰霜。
氣氛,跌落到了冰點以下。
那跟在小早川後麵的那七個西裝男子,臉上也不由得微微變色。
小早川愣住了。要想否定裁判所的法律文件的效力,必須要證明這個文書存在程序違法,或者法官濫用職權、枉法裁判。就眼下的情形來看,後者是不可能的,而前者,這僅僅隻是一個凍結財產的裁定,法律程序本身很簡單,隻需要法官作出裁定,並送達被執行人即可。
這麼簡單的法律程序,不存在違法的可能性。
這個北原,是在嘴硬吧。
北原一副淡定的悠閒模樣,握著手中拿的紙杯,紙杯裡裝的是白開水,隱隱的熱氣不斷不斷從杯口冒出,北原輕輕地抿了一口。
小早川心中莫名的突然緊了一下。在大學時代,北原總是能在小早川以為即將得勝的時候,突然一下絕地反擊,逆風翻盤。
過去被北原支配的恐懼,突然一下湧上心頭。
眼前的這個北原,太過淡定了吧。
難道,他真的藏了什麼殺手鐧?
小早川感到喉嚨在微微發乾。不可能!自己是執行法官,東大畢業之後,便在父母的安排下,早早進入了地方裁判所,負責判決的執行工作。這兩三年來,自己經手的案件,也將數百件了。
自己在財產的執行工作上,何曾出過差錯?
眼前的北原,隻是在垂死掙紮。
哪怕他曾經是東大法學院的第一名,但在執行案件這個領域,哪怕是北原,也不可能勝過自己。
小早川依舊保持著假笑,開口“哦。北原君,是覺得哪裡出了問題?”
北原微微的點了點頭,雲淡風輕的說道“這封財產裁定書,並沒有成功送達。”
所謂送達,是訴訟法中的一個概念。即把法律文書,送交給有關當事人。有些法律文書,必須成功送達給當事人,才能生效。
北原的話一出,小早川頓時“噗”的一聲,差點沒憋住笑。這個北原,他的腦袋真的已經壞了。明明這張裁定文書,已經經過快遞企業,寄送到了江藤律師事務所,並被簽收。
從法律來說,它已經被成功送達了。
剛剛被北原吊起的巨大緊張感,忽然一下全部釋放。小早川還以為北原有什麼秘密武器,原來隻是在說一些胡話。小早川忽地又有些同情起北原來。
北原的腦子也許出了什麼問題,開始說起胡話來了。
這次事件的打擊,也許對他真的太大了。
自己是不是做得有點過分了。
不過嘛,自己認識幾個同學是學心理學的,在精神科做醫生,也許可以幫幫北原。
“北原,我知道你累了”,小早川用著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著他。
此時,站在小早川身後的一個西裝男子,神情認真,似乎在細細咀嚼北原的話,忽然,西裝男子的眼睛睜大了幾分,緊接著手微微地開始顫抖起來,像是注意到什麼一樣,握緊了拳頭,指節微微發白,緊盯著桌上的文件。
西裝男子張了張嘴,似乎想是要提醒小早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