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9點。
東京,新宿區,海樹公寓。
507號房。
北原推門而入之後,把西裝外套直接一扔,整個人倒在了小客廳的榻榻米上,發出“哐當”一聲。放在上麵的柔軟坐墊,輕輕托住北原的身軀。刹那之間,像是渾身每一寸的肌肉都徹底鬆弛下來。
累,今天是真的累,先是乾等了2個小時,然後還在聽證會大戰池上,最後被分了足足三十多個法律援助案件。從會議室出來以後,自己還在律協的辦公室借了一個行李箱來拖走分給自己案件的卷宗。
三十多件,全都是鄰裡大媽,雞毛蒜皮的扯皮案件。
什麼出軌、鬥毆、望遠鏡看彆人家陽台、連樓道裡的垃圾桶放得離哪家哪戶近了一點,都要吵得翻天。一看到這些案件,北原頭都大了。
北原已經簡直能夠想象出,產生糾紛的雙方在調解室內吵個翻天,而自己在旁邊連一句嘴都插不上的樣子。偶爾成功接上一兩句話,還要被當事人斥責是隻乾站在旁邊,一點作用都沒有的律師。
唯一稍微正經點的案件就是那個下周就開庭的案件,將軍大酒店旁邊的那起鄰地通行權糾紛案。
然而,這起案件處處透露這詭異。這是修的什麼地鐵,以至於能把一座公寓四周的路全堵了,逼得業主要起訴旁邊的綠茵球場開放通道,行使鄰地通行權。這怕修的不是地鐵,是火箭發射場吧。
【鄰地通行權】
【所謂鄰地通行權。即不動產相鄰的一方,無法憑借正常道路通往外界,必須借助相鄰土地才能通行至外界時,法律賦予該被“隔絕”的不動產權利人,可以借用相鄰不動產的土地,進行通行。此即鄰地通行權】
這個地鐵施工方是豬嗎?北原暗暗地罵了一句,隨後掙紮著又從榻榻米上爬了起來,準備吃晚飯。
桌上的飯盒已經因為回來時的一路顛簸,一些湯汁早已灑落出來,弄在塑料袋裡,將整個飯盒弄得油膩膩的。
北原看著麵前的塑料袋,那今晚的晚飯已經被撒得不成樣子,頓時哀嚎一聲。
……
……
……
同一時刻,西武藏野市,某座獨身公寓內。
衛生間,傳來淅瀝瀝的水聲,隔著衛生間的玻璃門,隱約可見裡麵窈窕的曲線。過了一陣,水聲停止,裡麵傳來擦拭身子的聲音。隨後,玻璃門上的人影逐漸放大,“哢嚓”一聲,衛生間的門被推開。法醫三澄美琴裹著浴巾,從衛生間赤腳走了出來。
她的腳丫在地板上踩出了一個又一個的水印,發梢的水珠滴落在浴巾上,身上傳來洗發水和沐浴露混合的香味。從脖頸到肩膀再到手臂,連成漂亮的起伏山峰。
三澄今天有些鬱悶。明明晚上約好了同自己的養母三澄夏代一起吃晚飯的。結果,快到點的時候,養母夏代突然發信息說不來了,說是約了一個叫加賀玉子的律師吃飯,然後就把自己拋下了。
母親真是的。
明明自己就是個律師,結果還出爾反爾,連吃飯都不來。
在通電話的時候,聽著自己母親夏代那聲音,似乎像是有什麼了不得的八卦在等著她。嗯,這些律師也真不正經,做了這麼多案件,還有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沒遇見過嗎?至於這麼八卦嘛。
此時的三澄大概做夢都想不到,那個約了自己母親吃飯的加賀玉子律師,正是今天下午參與北原紀律處分聽證會的聽證員。而加賀和三澄母親夏代,今晚要聊的所謂勁爆八卦,就是關於今天下那場紀律聽證會的精彩場麵。
今天,三澄約母親夏代吃飯,一方麵是最近總算擠出些空閒的時間,想陪陪家人。另一方麵,自己遇到了一個刑事訴訟法的問題,想請教母親。最近她在非自然死亡原因研究所,接到了一樁在刑事訴訟中作為專家證人出席的委托。
委托人是檢察官烏田。案件是一個知名網絡女博主的丈夫,好像是因為妻子看不起他,結果憤而拔刀殺人。
而自己出庭作證的任務就是證明檢察方搜查的證據——也就那把紅柄尖頭廚刀,就是丈夫殺害妻子的那柄凶器。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她在閱讀檢方證據和檢查解剖材料之後,她竟隱隱生出一種違和感。那把紅柄尖頭廚刀,她總覺得有問題,似乎……似乎不是凶器。
然而,這個有些大膽的想法,她沒敢直接對烏田檢察官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