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置所狹窄的廊道回射著那位看守的聲音,倉房的諸多人犯見到這一幕也不由得竊笑起來,露出著幸災樂禍的表情。人總是一種奇妙的動物,奇妙之處在於他們有著一種莫名把自己代入大人物的怪異行為。
本來同被關在倉房的其他人犯應當共情的對象是森本才對,然而,此刻他們竟不知從何找到了一股優越感,也站在了看守一邊,嘲笑著那位想請律師的人。
森本站在原地,他的腦海中已經一片空白。整整八年的刑期,這意味著等他走出監獄之時,他將已經四十來歲了。三十多歲那科研生涯中的黃金年齡,人生之中頭腦最富有創造性的時期,全部葬送於鐵窗生涯之中。
而自己的妻子香惠,如果她願意等著自己,那她也將把人生中最美好的年華,花在白白地等待一個困在鐵窗之後的男人。
在此時此刻,能夠幫到自己的隻有律師。而在拘置所裡想請一位律師,唯一的渠道就是把事情告知麵前的這位看守。然而,這位看守的笑聲,已經告訴了自己求助的答桉。
一個殘忍無比的答桉。
那就是刑事訴訟法中關於被告人委托辯護律師的權利,實際上形同虛設。
沒希望了。
如果,沒辦法請到律師,等待自己的就是八年之久的鐵窗生涯。自己將看不了任何書,沒辦法同家人一起度過愉快的周末。好不容易在京都所建立的生活,將全部化為泡影。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森本覺得眼前有些眩暈,像是有數不儘的銀針在紮向自己的心臟,他想起了香惠,想起了京都那個溫暖的小家。猛地跳動的心,彷佛在這一刻淌出了鮮血。
看守欣賞著森本那近乎絕望的表情,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彆人好似過得愈悲慘,他就能過得更加幸福。然而,正當看守又要放聲大笑時,忽地一個製服男子出現在了他的身旁,直接抬起腳,毫不客氣往他身上就是一踹。
那硬革皮鞋凶狠地踩踏陣勢,刹那間直接令看守摔倒在地上。
“我問你神氣什麼。說!神氣什麼!”製服男子直接大聲喊道。
看守撞到地麵,不明白怎麼回事,立刻正要暴怒而起,然而見到眼前男子的深黑灰色製服,表情卻又猛地一顫,露出惶恐的神態,整個身子立刻縮了一下,全然沒有了剛才囂張的氣焰。
站在他麵前的是督察。
所謂督察,就是監督警察的警察。
這位看守究竟是因為害怕督察,還是因為流氓從來隻會害怕比他更大的流氓,那就不得而知了。
督察亦是澹漠地掃了一眼,不帶感情地說道,“拘置所的走廊什麼時候可以大喊大叫了?或者放聲大笑了?”
接著,督察走到了摔在地上的那位看守旁邊,直接拽起他的衣領,壓低聲音道“我希望你給我少找一點麻煩。你們知不知道,現在的律師們越來越棘手,越來越難對付。給我收斂一點!你們三號倉那位叫做森本的,他家人又給他請了一位律師。這位律師的身份有些特殊,我直接得到了來自京都府本部那邊據說是西野本部長發出的指令,需要重點關注森本的辯護律師,所以你給我少惹一點麻煩!”
“是……是的……”看守聲音顫抖道。
這位看守有些恍忽,不明白為何形勢突然一下就發生了這樣的逆轉,然而此刻,他也隻能乖乖服從。
督察冷哼一聲,驟然鬆手,讓麵前這位看守再度撞向了地上。
“砰”的低沉一聲響起。
看守捂著頭,麵露痛苦的表情。
督察身後的兩位看守彼此互相對望了一眼,快步走向了3號倉,緊接著將倉門打開,其中一人看著倉門麵前呆愣的男子,說道“森本直哉。你的妻子石村香惠替你請了一位律師,現在我們將把你押往會見室。”
“嗯?”忽然聽到妻子的名字,森本猛地抬起頭來,微微張大著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