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這個臨時落腳點,還有一次性的洗漱用品,張祈靈先一步清洗完便出去了。
而黑瞎子抹了抹洗手間中蒙了層灰的鏡子,從中看到了自己的樣子,黑色墨鏡、皮衣…他打開了水龍頭,再度衝洗著指腹上的灰塵。
他深知自己不能以這副惹眼的,極具個人特色的打扮出現在村莊中。
於是他走出來,先從裡屋拾了幾件上一任房主丟棄的還算乾淨的衣物,又來到客廳,趴在地上,手裡難得潔癖地墊了張帕子,往裡夠著什麼東西。
這個沙發已經看不出原有的顏色,想來黑瞎子之前也僅僅是落腳,並沒有在這裡真的居住過,他隨手從沙發底拖出一個小匣子,又一手將那綠的發亮的花棉襖遞了出去,“祈,你先換上這個衣服,待會兒我給你捏一個人皮麵具咱們再出去。”
黑瞎子這麼說著,正翻弄著匣子,那隻舉了半天的手一直懸著有些酸,這才發現張祈靈完全沒有接的想法。
他起身,被灰塵嗆了一大口,咳了幾聲,打眼一看,才發現張祈靈竟是又睡著了,他的身量比黑瞎子瘦削,顯得套在身上的,屬於黑瞎子的那件皮衣有些大。
張祈靈坐在硬質木椅上的樣子很乖,因著椅子挨著桌側貼有些近,上頭悅動的燭火映紅了他的右半張臉,眼睫纖長,皮與骨相都很絕。
可黑瞎子卻沒什麼欣賞的藝術細胞,剛好就著張祈靈現在的乖順,將他的下巴輕輕抬起,準備糊上人皮麵具的材料。
張祈靈原生鼻梁高,黑瞎子隻能用以協調,將整個材料附著在他的鼻子上後,再削掉一部分。
他的指腹慢慢將凹陷處捏的平滑,使得張祈靈變得既不顯眼又很普通,雖然黑瞎子知道自己的動作是第一次這麼輕柔,但是完全沒有想到對方真的一動不動的任他拿捏。
好在黑瞎子沒有想那麼多彆的,指腹按在張祈靈漂亮的眉眼上,他的手慢慢的調整著對方的外眼角,變得更加下垂漸老些,又抹出不薄不厚的一層,再用細尺等工具添上些蒼老的皺紋,最後用毛刷在他眼下掃出幾筆黑眼圈。
這種狀態的黑瞎子其實更適合當個化妝師,憑借那過人的外貌和細致入微的手法,他應該能賺很多的錢。
直到黑瞎子的指尖擦過張祈靈的唇瓣時,突然感受到了對方傳來一陣熾熱,他心中暗想不好。
而與他對上目光的便又是那雙,
隻屬於“他”的眸子。
“喲,我來的不巧了。”衍光善舔著剛被黑瞎子用粉塗淡的唇,雖然張祈靈的上半張臉變得普通,卻並不影響他的笑容足夠勾人,氣質這種東西真的很難改。
黑瞎子不接話,現在是完全確認剛才的發熱究竟是怎麼回事了,原來是那個玩意兒又過來了。
而在心裡被黑瞎子稱作玩意兒的衍光善,麵上矜持地咳了幾聲,以一種極其矯揉造作的音調撒著嬌“抱歉~打擾瞎哥哥興致了~要不我換回去試試?”
他嘴裡的瞎哥哥和興致幾個字咬得很重,唇齒間滾出來有些纏綿,一看就是故意的。
“我去,你是真的有病!”黑瞎子像被惡心到了,快速抽開手。
作為一個已經被張祈靈的呆傻俘虜的“老父親”,在此時此刻根本接受不了原本溫順的崽子,變成不服管教滿嘴跑火車的流氓。
“你怎麼又罵人?!我沒說你非禮我!已經是本大人寬宏大量了!”衍光善慍怒的樣子,很像隻炸毛的動物,他指著剛霍霍完自己不肯認賬的“負心漢”黑瞎子,卻在伸出手的那一刻氣勢銳減。
隻見他伸出的手,竟然是用繃帶包裹的兩根棒槌,完全沒有絲毫攻擊力,衍光善簡直要被氣死,“我一生英名,都被你給毀了!!!”
衍光善嗷嗷嚎,黑瞎子似乎看出了這有異曲同工之妙的哭泣演技,像是躲瘟疫般,遠離了對方幾步,“福福那個小兔崽子,每次哭的那麼慘,不會都是你教的吧?”
哭的直抽抽的衍光善怔住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對了,那小子把我的瓶子放哪兒了?我的瓶子呢?瓶子呢!”他來回踱步,發了瘋似的翻起地麵上的包,很多次被濃烈的福爾馬林味和屍體的臭味熏得睜不開眼睛。
好在他終於在要吐之前,找到了那個存有福福骨灰的水瓶子,他像重新拿回失而複得的珍寶,不舍地緊緊抱在懷裡。
“我還以為你真的不在意他呢。”黑瞎子看著他這一番發瘋的操作,吐槽著。
前麵那是一點沒阻止張祈靈,後腳也沒有跟福福正式道彆,這時候來裝深情,是不是有點晚了?
衍光善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卻身體失控地往後倒去,黑瞎子手疾眼快的抓住他其中一個棒槌,順勢一拉,哪怕隔著厚重的紗布,黑瞎子也感覺對方觸之冰涼,體溫驟降,像一塊自主往外溢冷的寒玉。
黑瞎子緊急用手扒了下衍光善的眼皮,他的瞳孔開始渙散,像是快要死了,
是要變了?
“齊…”說話的是張祈靈,他借力撐著黑瞎子的手站穩,黑瞎子收回了手,背在身後感覺指尖凍的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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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張祈靈站在原地,半晌失焦的眸子才回到正常狀態,他的沉默讓黑瞎子緊張起來,他很想問問張祈靈在失去身體掌控權的時候究竟是什麼狀態,卻又少見的不懂的如何開口,“怎麼了?”
“失去意識,會變。”張祈靈意識到了兩個人靈魂切換的樞紐,如今看向黑瞎子的眸子格外的清明。
他篤定地說著,“睡覺,也會變。”
凡是占據身體的這一方,失去意識,另一個靈魂就會去占據這具身體,而張祈靈顯然已經比衍光善更快的理解和掌握了這一點,他交代著黑瞎子,
“變了,就把我打暈。”
看著自家崽子回來的黑瞎子,這一回是真的有一種想哭的感覺,孩子不會丟了,他會回家了嗚嗚嗚……
“會疼的,你覺得瞎瞎我真的會打你嗎?”黑瞎子知道如果真的麵對那個場景,自己絕對下不去這個手。
張祈靈搖頭,
“那不是我,所以沒關係。”
黑瞎子是肯定不會按張祈靈的話做的,畢竟那樣不就也等於傷害張祈靈的身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