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最後攀越上去的那一下,主動拒絕了張啟靈想要再多搭的那把手。
他的視線轉向張啟靈的掌心,黑瞎子吐出一口白霧,肉眼可見自己在上來以後,鼻尖都凍的通紅,可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給張啟靈所擦的燙傷膏,已經被這裡的冰壁給蹭的一點不剩。
黑瞎子起身撣掉了肩膀上的雪,他心中憾極,怎麼這兩個啞巴都這麼愛…受傷?
“不宜久留。”張啟靈走在前方,他的鞋印邊緣清晰,力道卻如貓般,其實他的每一個步伐都輕飄飄地,所踏的痕跡並不深刻。
張啟靈走了一小段,見黑瞎子半天沒跟上來,便轉頭看了對方一眼,大約是示意你為什麼不走?
可黑瞎子的目光,卻仿佛透過那漆黑的墨鏡,飛躍到了很遠的地方。
張啟靈順著他凝視的方向看過去,卻發現一隻不倫不類的東西,正在長白山已經失去片葉的乾杆兒森林裡穿梭。
那家夥,身長兩米,有一副橢圓似章魚的大頭,外掛著兩個足球大小的眼睛,下身有類蛇非蛇的麟白長尾,融入在一片雪地的潔淨裡,閃著格外漂亮的光澤。
“啞巴,小心。”黑瞎子拽住愣神的張啟靈,想要將人拉到自己身後。
可被他牽扯住的張啟靈,就像在較勁般,愣是身軀沒有動彈分毫。
張啟靈正緊盯著對麵,眼見著那怪物依靠扭動來前行,偶爾用它粗壯有力的長腿,來撐起那巨大重量的上身,防止自己那溜大的眼睛看不見前路。
它利用下肢快速的纏在樹的粗乾上,這東西的胯下似乎長有一張大嘴,讓它很簡單的便能用噬齧,摩擦出令人不悅的聲響,黑瞎子觀察了一下,發現這奇異的怪物,正在一本正經地啃樹皮,不,它在有意識和智商的損壞掉…張啟靈留下來的痕跡?
黑瞎子的視線越向後方,看到怪物身後的樹木,已經倒塌了大片,橫七八豎的阻擋了其他人的進入,而且,它甚至以此作出了錯誤的標識,用牙印模仿著刀痕,試圖將可能一同趕來這裡的人,引向更深的山穀。
它似乎終於意識到兩人的目光熾烈,逐漸停止了啃食的動作,它的上半身保持不動,隻是操控著尾部的幾根觸手,在撲閃地將自己剛才蜿蜒爬過的扭曲痕跡,用新雪覆蓋了個徹徹底底。
“這東西是人還是鬼?”黑瞎子舉槍對著它,又怕自己動手會將對方激怒,緊接著又問張啟靈,“它把你留下來的路標都破壞了,是來幫忙的,還是來討命的?”
張啟靈刀鞘一橫,卻並未拔刀,他用這種動作,不是為了戰鬥,反而,是為了阻止黑瞎子冰冷的槍口繼續對準怪物?
“是神。”張啟靈語氣平淡,就好像在簡單說今天的飯菜有點鹹一樣簡單,可他吐出的字眼,卻震得人心中一驚。
黑瞎子放下槍,他是真信啞巴不會說謊,可這一番兩字,也屬實是震碎了自己的三觀,“你說,那跟拚接怪一樣的東西,是神?”
他的顧慮,讓張啟靈側頭看了他一眼,可惜,張啟靈這個人向來性情內斂,隻是緊接回答著黑瞎子前麵的問題。
“幫忙的。”張啟靈的反應,在交流上向來有些慢,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所答的,到底是黑瞎子提出的第幾個之前的問題了。
黑瞎子收了槍,他的唇瓣如今被寒風吹的開裂,隱隱有血絲往外滲,他下意識舔了舔,直至嘴裡漫進一股子鏽味,“彆人說這話我肯定都不信,不過你說的我自然全信。”
他話落的瞬間,張啟靈沒有絲毫顧慮的往前走,黑瞎子緊跟著,與此同時,那怪物也在向他們而來。
它的十尾蠕動,才是人的一步,
一秒、兩秒…十秒……
突然,黑瞎子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那隻怪物,好像故意與自己接肘撞肩,可在那一瞬間裡,對方慢慢蛻化著外層的醜陋皮囊,就像蠶蛹的絲室被抽離一般,纖柔又閃亮,飄散在風中,又在掛上自己外衣時瞬間消失不見。
黑瞎子來不及撚起,他的步伐沒有停,可整個人卻還是忍不住偏頭繼續往後看,怪物露出了其屬於人類的,清晰漂亮的蝴蝶骨,一個少年的背影,逐漸變得挺拔,它從中而出,緊接著轉頭衝黑瞎子露出了笑容。
那是一張與張啟靈,或者張祈靈,一模一樣的臉和身體,然後,他在黑瞎子的目光下,再度變換成擁有銳利鳳眼的模樣,可下一刻,他又成為一個些許平淡又驕陽似火的少年樣,與那兩個啞巴再無一點相同。
擬態章魚般的莫測,又有同孩子模仿的稚氣,仿佛是把平生所見的人都變幻了一遍,黑瞎子想。
在崖下的衍卜寸,仿佛預料到某種異動,他抬頭,從解雨臣的背後鑽了出來,他的心中,突然想起了一個人的字,念之。
從怪物蛻變成少年的東西,在崖口縱身一躍,黑瞎子終於是停住了腳步,卻在下一刻被張啟靈一把拽走。
“他真的是神嗎?那東西到底是什麼?!”黑瞎子反抗著甩下了張啟靈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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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啟靈的神色,似乎有一點微不可察的異動,又轉瞬消失不見,依舊回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