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人經常換著出來嗎?”清如見氣氛尷尬,但好在小寸看起來脾氣還算不錯的情況下,才敢問出這個疑惑來。
前麵的人紅眸微閃,沒有轉過身,隻是停到走蛟的尾部上,順手揪下來塊鱗片把玩起來,“不經常,通常是他感覺到危險,或者實在撐不住的時候我才出來。”
“哦。”清如不知道還該說什麼,囁嚅了半天,索性隻抬眼,看著前方那個頂著陌生軀殼,但內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執拗的,仿佛是想要從中窺出屬於衍卜寸的那部分似的。
而小寸就跟後腦勺長了眼睛般,在那幾秒鐘裡,丟掉鱗片,瞬間扭過頭看向了她,但卻在確切觸及她清冷的眉眼時,神色一頓。
半晌,他試探性困惑的伸出了手,“你也和它……”
清如往後退了一步,整個眼瞼都恨不得垂到地下去,低眉順眼的過分。
“你看出來了。”她用的是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語氣,就像是釋然了什麼,也隻像是慨歎自己的庸常。
她一直想要衍卜寸看出自己和他相像這一點,她曾經拚命的想要和他有交集,索性求了個漂亮的臉龐,一個像他的臉龐,可這一切,似乎都是傻子做給瞎子看。
千百年間,她都晃悠在衍卜寸麵前,可到至今,他都沒有說出這件事,他是沒看到嗎?不是,他絕對察覺到了,不過是不想麵對她的感情,恨不得向那見不到的神明以獻忠貞,他將自己推遠,拒絕一切的雷同與相似,隻為了求一種心底裡不知名的安慰與赤誠。
但偏偏,過去的衍卜寸,那分裂而出的小寸,竟看到了自己的變化,這個同樣心中揣著張祈靈的家夥,還能夠在所有的關注力,都降臨到一個人身上的時候,再次看到自己的存在。
可惜,太晚了,
而且這樣隨意拋擲的憐憫,實在是太廉價了。
“嗯。”小寸吝嗇的答複著,然後卸下背包拿出紙筆來,蹲在地上,就開始借著大腿墊底,飛快的畫起來,然後,便直接轉移了話題,“他恢複的比我想象當中快,現下一切的路線都需要推翻,我隻能用部分感知看到一些空間,往後的路,多加小心。”
張祈靈那副漂亮的皮囊,似乎在鎮定或投入到認真的事情中,都很好看,清如不得不承認這一點,但她凝眸之際,頓在對方那雙猩紅的雙眼時,卻好似挖開了血肉,看到了裡頭本真的東西。
過去那為了訓練自己,而毫不留情的怪物正在張牙舞爪,可下一刻,這個家夥就與吃著烙餅,開心的不得了的孩子重合在一起,但眨眼後,又轉變成了現今俊逸出塵的衍卜寸,在對自己蹙著眉下達不可違抗的命令。
“嗯,你也是。”她不敢問這之後有沒有再見的機會,也不敢奢望他人的愛。
她退到海岸線邊,看著浪潮清晰迭起,然後,他便義無反顧的衝向了名叫張祈靈的沙灘,自己則瑟縮著,裹緊外套,不敢沾染一絲一毫的濕潤的潮氣,甚至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同時謝絕了鹹腥的海風。
無法估測的時間裡,清如隻感覺,自己一眨眼就發現空間裡的人變了,所幻想出的蔚藍海洋褪去,重新回歸到了現下漆黑,摻著血腥味的甬道當中。
張祈靈用以如墨如漆的眸子看向自己,繃緊的唇上還染著已乾涸的血,卻並不可怖,轉而,在下一刻,他就偏移開視線,攥緊了手中的紙張,利落地重新甩上背包,毫不猶豫的往前走。
那長腿邁得極快,仿佛剛才蝸居起來休憩的不是他,這樣的急切與對其他人顯而易見的緊張,調度起了置身事外的清如也連忙跟住。
霎時,甬道便走到了小寸所畫下的岔路口,左右兩邊都漆黑一片,張祈靈哪怕舉著手電筒,眯起眼,也看不見那裡頭究竟隱藏著什麼。
而小寸畢竟靈魂虛弱,能力有限,畫上並沒有言明之後的路,但是岔路口卻寫上了生和死。
左生右死。
張祈靈看著那用力到穿透紙背的文字,毫不猶豫,直接進入了生門。
清如緊跟其後,卻好像聞到了一股很香的烙餅味,跟記憶當中的一樣,連那偷竊之時的灼手感都一比一複刻了出來,瞬間,她周遭的所有事物都改變了,麵前哪還有什麼張祈靈,那完全就是年紀尚小的小寸,正躺在草垛裡不安的蜷起來睡著。
等到她挪步的那一刻,他才睜開雙眼,迷糊的喊著自己‘小六姐姐’。
這個稱呼,他之後再未說過,如今重聞,竟仍是那麼的悸動,兒時的喜悅,再次迸發在心中,她義無反顧的奔向了那幼年小寸的懷抱當中。
誰能保證自己真的能夠釋然?她在看到他綻放笑容的那一刻,就足以丟盔卸甲掉一切的矜持與偽裝。
就這樣沉淪吧,
是夢境也好,是幻象也罷,
清如將小寸抱的恨不得揉進血肉。
她隻想要他,那個會甜甜叫自己小六姐姐,將自己當成這輩子最重要的人的小寸。
而站定住的張祈靈瞬間跌倒下去,抬眼卻發現自己正置身於青銅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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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峫……”他突然在腦子裡,喚起了這個沒有絲毫印象的名字。
這個叫吳峫的人說,如果丟棄記憶,舍掉所有的軟肋,才能夠讓張啟靈回歸到平庸的強大的話,那麼他渴望這樣的一個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