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
楊宣刻意彰顯自己身上的鎧甲,就是在隱喻自己禁衛的身份。
禦史案涉人命多達上千,尋常的民間反賊組織不可能做得如此天衣無縫,殺手必定出自於朝廷官府。
而,若排除了兵部和皇城司的嫌疑,那麼也就隻剩下大理寺和廷尉府這兩大偵緝機關。
當然,皇帝身邊的禁衛也可以做到。
但禁衛直接聽命於皇帝,禁衛殺人就是代表皇帝的意思,可皇帝有何理由暗中屠殺台府?
按理說,皇帝沒有作案的動機,這便是龐奇沒有將禁軍算在殺手嫌疑序列的原因。
皇帝想殺人,直接一道聖旨即可,何須暗中殺人?
即便有什麼不得已的理由,也可羅織罪名光明正大的殺,暗殺大不可不必!
再者,如果當真是皇帝授意殺人,後麵又為何要嚴令兩司七日破案?
嚴令兩司破案,查到他自己嗎?
龐奇自己猜到了楊宣的隱喻,此時幡然愣住,難以置信道“大人,你也有此意?你也懷疑殺手來自禁軍?”
徐安擺了擺衣袖,回到書桌前坐下,“你覺得沒有可能嗎?如果是大理寺和廷尉府出手殺人,單憑府內緝捕是做不到的,必須調動駐紮城外的白羽、黑甲兩大內衛府兵。但這兩司府兵受兵部管製,沒有調令是不能出營的。”
“府兵調動,皇城司也必會察覺。那麼,如果兵部和皇城司的嫌疑可以排除,兩司府衛就不可能是殺手!剩下的,也就隻有藩兵和禁軍的嫌疑最大!”
龐奇道“可陛下並沒有暗殺台府眾人的理由啊”
“誰跟你說禁衛殺人,就一定是陛下的意思?”
“難道不是?除了陛下,誰還能調動禁軍?”
這個問題,徐安還未及回應。
一旁的楊宣就插話道“龐大人,我也是禁軍。但此前暗中配合你肅清城中黑幫,又帶兵急赴羌州,可都不是陛下的意思。”
言外之意,已然明顯。
明麵上,禁軍雖隻受命於皇帝,但其實不然,一些得到特殊允許的人也是可以的。
例如,徐sir這個“代天子持節”者。
又如,尚未就藩的城中七大皇子,乃至於小公主蕭安兒也可以。
被徐安在擂台上一招打暈的禁衛長,便是受了蕭安兒的指令而來。
可見,事實上禁衛也不是隻聽皇帝一人,在有效條件下也可為他人所用。
令龐奇頓然語塞起來。
如此一說,倒是進一步加深了“禁衛殺人”的可能性。
要知道,杏園是太子在宮外的私宅,這裡本就常駐著一支禁軍,以時刻保護住在此間的太子妃家眷。
而杏園與台府隻隔了兩個街口,如果是禁衛殺人的話,他們便擁有天時地利人和之便,可迅速趕到台府殺人後,又迅速折返回來,神不知鬼不覺。
且,甚至不必做太大的偽裝,直接換上禁衛鎧甲,就可掩飾身份。
隨後趕到的兩司緝捕和一眾皇城軍,做夢都不會想到殺手非但藏在太子的私宅內,而且就是負責拱衛私宅安全的禁衛。
再到一點,禁衛常駐杏園,可借助防衛之名出入府中各處,乃至以安全為由改動府中的一些設施,也不會惹來懷疑。
或許就在此間,杏園地下儲物的地窖被改成了殺手的基地,用以隱藏兵器和主謀聯係的暗道。
龐奇驚道“那楊校尉的意思是禁衛殺人,是受了先太子的意思?禁衛常駐杏園,除了聽從陛下的調遣,按理說也受先太子和太子妃的節製。他們若殺人,不是陛下的意思,那豈非就是先太子或者太子妃的指令?”
“可案發時,先太子已死,太子妃守著靈位,也不在杏園。除了先太子夫婦和陛下,誰還能調動駐守杏園的禁軍?對方屠殺台府的動機又是什麼?”
徐安微笑道“這個問題問得好,但卻也是我們目前最大疑團。”
楊宣長舒了一口氣,緩緩插話道“宮中負責保護各大皇子、公主的禁衛團,都是有輪換製的。這個月跟著公主,下個月或許就隻能駐紮在營內,或者是跟著其他皇子。這是陛下親自定下的規矩,目的是避免禁衛因長時間侍奉一位主子,而與陛下離心。”
“故此,如果殺手真的是來自杏園的禁衛,那麼理論上下令之人,就隻能是陛下。”
徐安臉色忽而一凝,猶豫了幾秒後,卻道“那如果是先太子下令呢?”
楊宣一愕,但轉瞬就搖頭道“怎麼可能?但凡是個京官都知道,孫大夫是忠實的太子一黨,二人亦師亦友,先太子有何理由屠殺台府?孫大夫活著一天,就代表台府永遠是支持東宮的。東宮有何動機自廢臂膀?”
“再者,那時候先太子已死,如何下令?”
徐安嗬嗬一笑,忽而半開玩笑的樣子,擺手道“見仁說的是,本官也是隨便猜猜,彆當真。但如果我是說如果,先太子沒死呢?”
令龐、楊二人驀然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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