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羅是呂不韋的門客，他朝呂不韋行禮後，開口說道：“是不是有些好高騖遠了，眼下秦國雖強，可其餘六國尚存，齊國和楚國也不弱。一旦有人再行張儀蘇秦之舉，六國合縱兵指函穀關，秦國未必能勝。”
這個也是實話，秦國雖有三分之一的地盤，但剩下三分之二如果聯手，秦國還真不好受。
嬴政點點頭，也進一步問道：“當今之天下，還有沒有人能夠促成六國合縱呢？”
呂不韋幽幽道：“六國並非一心，互相之間還有齷齪，每個國家的高層性格和抱負都有很大差異，六國合縱的可能性很小。但如果我們秦國逼迫過甚，出於自保，確實難保他們不會暫時放下嫌隙，再次合縱攻秦。但合縱不是簡單的諸侯會盟，而是聯合軍事行動。兵者，死生之事。如果沒有一個能夠讓所有人心服口服的主事之人，合縱就是笑談。合縱長一般是象征性的，真正起作用的還是主事之人。以往曆次合縱，主事之人都離不開鬼穀縱橫。但據我所知，當今天下，縱橫家尚未出世，就算出世也未必有昔日張儀蘇秦的本事。”
王陳嘴角一抽，還真是啊，這一代的鬼穀縱橫，也就是蓋聶和衛莊，似乎並沒有前輩們厲害，劍術和江湖氣是爆棚了，可在朝堂之上卻沒有什麼建樹，論影響力不如李斯、韓非、張蒼這些大能。到最後，一個跑去追求俠，一個跑去尋找韓非之死的真相。
王陳不是說俠道不值得，也不是說義氣不好，王陳隻是覺得朝堂和官場，更加的海闊天空嘛。
“當今天下，雖然沒有鬼穀縱橫，但懂縱橫之術的還是有幾人的。比如楚國的春申君和魏國的信陵君。此二人名聲極大，兼之禮賢下士，長袖善舞，如果說關東六國還有誰能夠促成合縱，恐怕非這二人莫屬了。”王陳不同意呂不韋的看法，曆史上合縱攻秦共有七次，還有兩次沒有發生呢，後麵兩次的主事之人便是信陵君和春申君。
甘羅聽到後，也點頭讚同，信陵君是他心中的偶像。
至於春申君，作為四君子中唯一一個沒有王室血脈的人，其勵誌故事更是天下楷模。
嬴政卻有疑慮：“信陵君自從竊符救趙之後，十幾年了，都躲在趙國不敢回去，魏國如何肯讓他做主事人？”嬴政自小就在趙國邯鄲做質子，對於信陵君這個同樣呆在趙國的四君子之一當然有所了解。
這個就不得不說魏王這個人了，現任魏王雖然忌憚信陵君，但也懂得不能自毀長城的道理。魏王一直有意勸解信陵君回國，隻是信陵君不敢。按照曆史，明年也就是秦王嬴異人最後一年，他會發兵攻打魏國，差點讓魏國亡國，最後還是信陵君臨危受命，才把魏國拉了回來。可惜此役之後，魏王便去了大半條命，很快就死了。新接任的魏王，沒有老魏王的英明，麵對擁有無與倫比威望的信陵君，他的心態直接爆炸。這樣的君王，功高震主的信陵君，便隻能在自己救活的國家，悲哀的落幕了。
但驚鯢已經被王陳叫去文學館讀書刻字去了，魏無忌應該不會死在刺客手上了。
這些都是後話，現在還沒有能料到事態的發展，隻能進行大膽假設。
“我隻是假設，如果真的出現信陵君魏無忌不得不回魏國，而魏國也信任他，那以此君的威望，合縱將毫不費力，畢竟，有太多的人受過信陵君的幫助了。彆人難辦，他可能隻要開開口就行。”王陳輕聲細語的開口，並沒有因為嬴政的質疑而惱怒。他隻是開了天眼，嬴政、呂不韋這些人，才真的是把權術的天賦加點到了極致。
呂不韋若有所思的點頭，他見過信陵君，知道那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開口道：“成蹻公子的假設有很大可能成為事實。魏無忌這個人我見過，僅從個人魅力而言，無人可比。哪怕他逃亡趙國，他的那些門客，也無一人棄他而去，全都自帶乾糧，追隨於他，十幾年也沒聽說有一個人走了，每次聽到他的消息都覺得是天下奇聞。我大秦想要東出函穀，一統天下，魏無忌就是第一個絆腳石，也是最硬的絆腳石。”
王陳心裡也是十分佩服，這種人，已經不能稱之為人，或許可以稱之為“人形魅魔”。
眾人對於春申君倒是沒有什麼疑問，此人唯一的不足，或許就是年紀有點大了。
“春申君黃歇，當年一封《上秦王書》，足以留名千古，後來又在秦國陪著當今楚王做質子，回到楚國便做了楚令尹丞相），說到底他還是我呂不韋的前輩，奇貨可居的故事也是參考春申君的經曆。”呂不韋有著大宗師的氣度，對於自己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的遮掩和不好意思。
這就是他的道。隻有誠於道，才能有所成就。
甘羅倒是想到最近一件事情，關於春申君的事情。他斟酌一番，開口說道：“最新的情報顯示，春申君已經向楚王請求更換封地，從淮北遷往江東。這般行為，他自稱是為了給楚國增加戰略縱深。”
嬴政何等人，聽完就明白了春申君的心思，淡淡開口：“看似老成謀國，實則為求自保。春申君畢竟老了，不複年輕時的豪情壯誌，不足慮也。”
這咋說呢，嬴政精準的判斷了春申君，哪怕他接下來還會做十年的楚令尹，一直到七十七歲。但春申君前半生的英明，儘數毀於最後十年。有時候，人真的不得不服老。再怎麼心態年輕，也抵不過天道讓你腐朽。
“若是春申君主導的合縱，應對起來就非常簡單，隻要對著楚國猛攻就行，春申君血性已失，肯定不敢跟秦國直接硬碰硬的。到時候作為合縱長的楚國一退，其他國家必然生疑，合縱攻秦之局自解。”呂不韋也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在曆史上，呂不韋也確實是這麼做的，他精準找到春申君這個最大的缺陷，直接把關東六國最後反抗的可能打掉了，自此，秦滅六國已無阻礙。
“六國合縱其實並不準確，齊國東臨大海，富裕非常，齊王田建此人耽於享樂，隻要我們秦國派出使者安撫，作出承諾，齊國就不會出兵。所以，我大秦統一最大的障礙，也隻有魏無忌可能促成的五國合縱罷了。”甘羅這小子突然陰險的笑了笑。“不如我們直接先下手為強，除掉此人？”
眾人麵麵相覷，對視一眼後，都不接這個話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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