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第二步也在秘密進行。
兵貴神速,來不得絲毫遲疑。
和時間賽跑,一直是陳三爺的宿命。
他這半生都馬不停蹄,從一個關隘,奔向另一個關隘,來不及停下來休憩片刻,來不及靜靜思考人生。
他和棍兒上火車前,吩咐柔柔和彎頭,安排十幾個可靠的人,喬裝打扮,從天津出發,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保定府,依計行事。
柔柔親自帶隊,十幾個荷官潛入保定城……
同時,陳三爺囑咐肥牛和甜甜“賭場大小事務,照常進行,不能讓任何人看出不對勁兒,賭牌、賭馬、每月初一十五的救濟粥米發放,如期進行!”
肥牛和甜甜領命“是!”
此刻的陳三爺和棍兒,已經坐在火車頭等艙裡,列車疾馳,路過滄縣。
過了滄縣,就是泊頭,而後是東光,吳橋,隨後就進入山東地界了。
頭等艙裡一群大鼻子洋人正在車廂餐廳裡喝酒,有說有笑,他們應該都是天津租界的人,從天津趕往上海租界,會朋友,聊事情。
棍兒和陳三爺坐在餐廳一個靠窗的位置,陳三爺目視窗外,一言不發。
窗外的景色倏忽掠過,曠野,柳樹,河流,逃難的民眾,明明是盛夏,可一切都顯得蕭條破敗,無聲無息,死一般沉寂。
棍兒看了看陳三爺憔悴的麵容,想安慰兩句,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深知陳三爺太累了,一身槍傷刀傷,現在硬挺著南下,以前,他一直羨慕陳三爺的睿智天聰,現在他不羨慕了,聰明人的光環都是血與淚堆砌的。
“水爺?水爺?”棍兒連呼兩聲。
陳三爺才從思考中清醒過來“嗯?”
“咱們吃點東西吧?”
陳三爺一笑,知道棍兒餓了,早晨沒吃飯,就被安排去車站溝通,忙對列車服務員道“小姐,上兩份雞蛋牛排!外加一瓶葡萄酒!”
“好的先生。”
很快餐品上桌。
陳三爺笑道“吃吧。”
“您不吃啊?”
“我不餓。”
“那您點兩份?”
“都是給你點的。”
“水爺,您吃點吧!吃飽喝足,才有力氣做事!”
陳三爺一笑“你是司機,你得多吃點,等過了濟南,就沒鐵路了,我們得開車走一段,到徐州再轉車,你吃飽了,有力氣開車。”
“那我吃啦!”棍兒狼吞虎咽吃起來,邊吃邊瞅了瞅周圍嘻嘻哈哈的洋人,不由地說了一句,“水爺,您說這外國佬怎麼每天都這麼開心?活得這麼灑脫?您看他們,眼裡有光,好像沒什麼發愁的事兒!”
陳三爺淡淡一笑“羨慕了?”
“也不是羨慕,大家都是人,為什麼人家活得這麼輕鬆,我們活得這麼累,我們的表情都是呆滯的,麻木的,疲憊的,每天被各種各樣的事壓得喘不過氣來,來不及開心,來不及談笑,甚至來不及休息!我們好像並不是生活,而僅僅是為了活著,苟延殘喘地活著!”
陳三爺身子一顫“棍兒,你最後這句話,很好!學會了思考!”
“水爺您還沒回答我呢!”
陳三爺微微一笑“你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我隻知道工業革命我們沒趕上,當蒸汽機和電燈在全世界廣泛傳播時,我們還在之乎者也,八股取士;當新式鐘表和輪船進入我國時,我們還嗤之為奇技淫巧,根本看不上;當外國的堅船利炮叩開國門時,我們還認為外國人如果喝不上我們的茶葉就會便秘致死!”
“有這事?”
“當年鴉片戰爭,有大臣建議,隻要英國敢開戰,我們就不再出口茶葉,讓英國佬喝不上我們的茶葉,全都便秘,拉不出粑粑憋死!滿朝文武,竟然信了!”
棍兒都笑了“天呐,這太不可思議了!”
陳三爺冷冷一笑“還有更不可思議的呢!滿清昏庸,朝綱崩壞,從上到下,就一個字騙!欺上瞞下!明明打了敗仗,偏偏說自己打勝了,搞得全國上下歡欣鼓舞,老百姓熱血沸騰!”
“什麼仗?”
“甲午戰爭!甲午戰爭戰敗,李鴻章代表大清去簽字,大清鋪天蓋地宣傳,大清打贏了,李鴻章大人是去訓斥小日本,給日本鬼子上一課!大清隨行記者頻頻發回勝利消息,報紙上伊藤博文似乎要給李鴻章大人磕頭!全國沸騰,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弄得日本人自己都不自信了!到底誰打贏了?後來深入調查一番才知道,是大清的官員在搗鬼,故意遮蓋真相,欺騙民眾,以維護所謂的臉麵!”
“唉……”棍兒一聲歎息。
“國弱民賤,國富民強!三千年來,我們一直是世界第一,三百年來,我們一敗塗地!自從明末清初,清廷把握了江山,拒絕一切外來事物,閉關鎖國,混混度日,砸斷了漢人的脊梁,禁錮了學子的思想,便毀了中華民族的大好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