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黎明會踏碎黑暗,將一切邪惡粉碎在陽光之下。
隻是很少有人知道,黎明前的那一刻,是天地至暗之時。所有的陰謀詭計在這個時候都會走向終點,所有的齷齪惡行也會迎來自己的終局。
至少,是暫時的終局……
王子服沒有撐過荀諶的拷問,黎明到來那一刻,他老老實實的讀出了那張狀紙上寫的一切罪責,並且簽字畫押。
沒辦法,一家人整整齊齊躺在他的肚子裡,他就算是有頑石般堅強的意誌也經不起這種折騰。
可是他的堅持錯了嗎?
答案或許很諷刺,他並沒有錯,甚至對得離譜,堪稱終結這亂世最標準的答案。
原因很簡單,大漢並沒有終結很久,各方的分裂實力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強,很多諸侯心中還對大漢抱有著那虛無縹緲的幻想,至少孫堅是這樣的。
隻要拎出來一個看起來有作為的皇帝,一定會有人響應。劉表、孫堅、甚至是袁紹都會在名義上服從中樞的調遣。
憑借曹操的本事,隻要君臣和睦,想要將這個名義變成現實,甚至都用不上十年。
到了那時候,王弋注定成為人人喊打的亂臣賊子,袁術若不想被毀滅,也隻能乖乖將玉璽交還中樞。
以三州之力對抗整個天下,王弋的勝算有多少很難說。畢竟王弋不是朱棣,曹操也不是大明五星上將李景隆。
那麼錯的就是荀諶了?
嗬,這個問題真的是可笑,對錯真的有意義嗎?
在荀諶被做出選擇之後,他已經不會再糾結聖人之言了。他看得很清楚,聖人之言約束的是有品德的人,他的品德早已隨著上一代家主荀爽一起被埋進了祖墳。不得不說,隻談利弊讓他過得真的很輕鬆。
然而事實上荀諶也不是什麼品德高尚的君子,他和荀彧相差甚遠,他隻是一個懦夫。
在荀爽為了家族繁榮下決定的時候荀諶不是沒有選擇,也不是不能抗爭。一個才華和荀彧相當的年輕一代直係才俊,無論要求有多離譜,荀爽都是會考慮的。
可是荀諶不敢,他不敢忤逆荀爽的決定,他不敢讓自己的不滿表達出來。
可悲嗎?沒什麼可悲的,此時此刻這片天地,無數這樣的事正在發生。
可憐嗎?更不可憐,絕大多數人都不配可憐他,自始至終荀諶都站在一個常人無法企及的高度。螻蟻可憐大象?說出來隻會讓人發笑。
荀諶現在可以說是行事肆無忌憚,但更多的不是發泄而是報複,報複那個曾經懦弱的自己。
所以荀諶沒有殺了王子服,荀諶要將那些真正的陰謀家擺在這個受人操縱的棋子麵前,讓他看看那些人的真實麵目。荀諶敢肯定,那時候的場景一定很有趣。
荀諶算是得到了他想要的借口,這個局將由他繼續主導進行下去。至於洛陽會死多少人,有多少個家族自此從曆史上除名他並不關心。他隻關心曹操能不能做大做強,荀家能不能在他手中延續下去,他自己能不能成為下一個號令家族,無人敢駁逆的荀爽。
相較於誌得意滿的荀諶,這個局的製造者之一呂正卻不怎麼開心。他將找到的賬本和床弩的圖鑒交給了曹操,曹操對此非常重視,和他聊了整整一晚。
此時剛剛回宮的他拿著一壇酒,對著朝陽一口口的吞咽著。
習武之人可以喝酒,但早上喝酒絕對是大忌。要是呂正以前敢這麼乾,呂強會將他吊在房簷下抽個痛快。
故地舊人,物是人非。
呂正對這裡很熟悉,可那個最熟悉的身影已經不在了。
拎起酒壇,麵朝朝陽。這一杯呂正敬曾經那個自己,兄弟和睦、父親慈祥。卻已然不在。
一口飲罷,再次舉壇。這一杯呂正敬明日那個常侍,身在敵營,步步驚心。還依舊活著。
一雙纖手忽然搭在他的肩頭,想要為他舒緩一下疲勞的心神。呂正卻閃電般從地上彈起,同時丟掉酒壇,短劍從袖中滑出,劍鋒直指來人!
麵對呂正陰森冰冷的目光,袁覃有些愕然,甚至可以說是茫然。她自信以自己的容貌,沒人能扛得住。即便呂正沒了欲望,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自己已經這般主動了,呂正為何還是如此排斥?
呂正眯起了雙眼,收起長劍,兩個閃身便消失在袁覃的視線之外。
袁覃很氣憤,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惹到了這個煞星,怎麼什麼時候對她都沒個好臉色?明明他吩咐的事自己完成的都很好!
“真是個冤家!”袁覃十分不爽的嘟囔了一句,隨即臉上便揚起了明媚的笑容說道“真讓人家喜歡!”
袁覃或許不知道,呂正在這個地方是不會相信任何人的,她是唯一的例外。呂正雖然不信任她,但隻有在她麵前,呂正才會顯露出自己真正的神色,才會將自己內心深處的情感表現出來。
是的,麵無表情的呂正心中沒有任何情感,隻有一片冰冷……
他不關心任何人,甚至不關心自己。就連兄弟在他看來也不過是昨日故人,沒什麼值得留戀的。他隻關心兩件事,父親的仇能不能大仇得報,父親留下的那個遺物能不能活蹦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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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覃是他獲取董卓信任的階梯,他獲得了袁覃的信任,而袁覃幫助他獲得了董卓的信任。在董卓當政的那段時間,呂正已經權傾後宮了,絕大多數的妃子都要看呂正的臉色過日子。
後來曹操和王弋來了,那次也是王弋這麼多年以來唯一聯係過他的一次,告訴他效忠曹操並且盯緊曹操,等待命令。
呂正很成功的完成了這個任務,他隻用一句話就打動了曹操我在,您想讓誰做皇帝,想讓皇帝做多久,隻需要您一句話。
曹操不想謀反,但同樣不想被人掣肘,在宮中有一個自己人真的非常重要。再加上呂正有呂強這個金字招牌背書,得勢後為人也不張揚跋扈,曹操便同意了這個請求。
當然,曹操也不傻。打動了他不代表能取信於他。呂正用了很長時間,直到這次衝突爆發才真正獲得了曹操的信任。
獲得了曹操的信任,就代表以後有了曹操撐腰他可以為所欲為。因為曹操根本不拿他當外人,所有的糟心事一股腦的和他講了,足足聊了一整夜。
呂正也深得做狗的覺悟,在曹操略帶煩悶的說出不知該拿蔡琰如何的時候,呂正便準備乾掉蔡琰了。
他知道蔡琰是王弋的人,可是他不在乎。沒有王弋的命令,就算是曹操讓他去殺甄薑,他都會毫不猶豫的出手。
此時蔡琰並不知道死神已經為她定好了鬨鐘,讓她的生命緩緩進入了倒計時。能否擺脫這可悲的命運,完全要看她運氣好不好。
此時她正在一間茶肆和人接頭,接頭的人是趙昱,兩人相處的並不愉快。
“我答應你的事已經做到了,你答應我的卻連個下文都沒有!算了,我也不在乎那家夥的生死。”趙昱搖了搖頭,低聲問道“我什麼時候能走,什麼時候能離開這個地方?離開洛陽?”
蔡琰一時有些語塞,曹操雖然不派人盯著她了,可那也是不需要盯著她了。曹操後院兒的那些女人從大老婆到小老婆一天三次找她閒聊,丁氏更甚,天天遊說她幫忙教導曹操的子女,她能出來這一趟非常不容易。她連見自己手下的機會都沒有,就更彆提去乾掉陶謙了。
“先將那東西拿來我看看,誰知是真是假?”蔡琰佯裝淡定,聲音淡然,儘量不露出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