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圍此地,不許放過一個人。”
蔡琰和曹純帶人將衛家的府邸團團圍住,力求不走脫一個。
可就在他們準備撞門的時候,衛家的大門卻打開了,衛臻單人出門相迎。
“蔡家阿姊,許久不見啊。”衛臻的態度倒是恭敬,見到蔡琰後行了一禮。
蔡琰的神色非常複雜,她從衛家離開的時候衛臻還是一個孩子,如今也不過二十出頭,卻已經是司隸校尉這等高官了。
曹操缺人嗎?答案是非常缺,但衛臻的成功顯然不是缺人能夠解釋的。
“公振?我沒記錯的話這個字當年是為你留的吧?”蔡琰的語氣有些傷感“許多年了,物是人非啊。”
“不,阿姊錯了。”衛臻搖了搖頭說“物已非當時之物,人還是舊日之人。滄海桑田,唯有人性難以改變。”
“到了這副田地,你依舊不肯認輸嗎?”
“哈哈哈哈……我輸不輸不重要,衛家不能輸。”衛臻略帶稚嫩的臉龐上滿是笑意,但清澈的雙眼中遍布哀傷。
蔡琰聽到這話眉頭直跳,是真的在跳,她最討厭這些小世家的就是這一點。
斬儘殺絕是勝利者的權力,既然輸了就輸的痛快些,引頸就戮也好,俯首乞降也罷,選擇了在規則中遊戲就要遵守遊戲規則。猶猶豫豫、冥頑不靈,隻會遭人恥笑。
難道衛臻不清楚這一點嗎?或許曾經的不清楚,不過來了洛陽已經這麼多時日了,裡麵的門道他再清楚不過。
可衛家隻是個衛家,一朝得勢的河東衛氏。他們不像袁氏那樣門生故吏遍天下,也不像楊氏那樣四世太尉滿門榮耀,更不像韋氏那樣香火傳承枝繁葉茂。甚至都不如蔡氏,蔡邕這一支若是死絕了,襄陽蔡氏絕對會為蔡邕報仇雪恨。
他們隻是他們,沒了便真的沒了。
所有的人都想上進,可上進的路上充滿了艱難險阻。前方無數龐然大物占據著本就不多的位置,後方又有無數和自己相同的世家想要將他們拉下馬。
衛臻也知道如此徒勞掙紮沒有任何意義,可這就是小家族的悲哀。更悲哀的是,衛臻是衛氏族人,但衛氏不隻有衛臻。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我也不好說什麼。”蔡琰不再多看衛臻一眼,朝曹純點了點頭,示意可以進攻了。
衛臻再一次行了一禮,轉身走回了衛家大門。
大門關閉的那一刻,衛臻仿佛卸下了壓在自己身上所有的擔子。
少年揚名,他幻想過自己是風華絕代的那一個;手握重權,他幻想過自己是名留青史的那一個;身居高位,他幻想過自己是將家族發揚光大的那一個。
從什麼時候開始勾心鬥角處處算計的?從什麼時候開始布局謀劃彰顯野心的?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貪贓枉法背信棄義的?
衛臻忽然覺得,比起蔡琰來說,他才是最應該恨衛氏的那個人。一句句恭維讓他不能自己,一箱箱銀錢讓他迷失心智。
父親一輩子的拚搏就要在自己手上毀去,去責怪家族中那些貪婪的人嗎?有什麼用呢?他和他們有著相同的姓氏——衛。
曾幾何時這個字是他一生的榮耀,如今卻是他抹不掉的汙點。
毀滅吧,毀滅吧……
或許隻有毀滅了眼前這一切,衛臻才能直麵自己父親的問責,才能麵對他二十幾年讀書求學的收獲。
衛家不是沒有人想要投降保命。嗬,又有什麼意義?最初想要貪墨的不正是他們嗎?
死吧,死吧……與其背負罵名苟活於世,還不如徹徹底底的死去。活著的時候不能像傳世豪族那樣榮耀,至少死到臨頭能體驗一次他們的體麵。
衛臻背對著大門負手而立,將身姿儘量站得挺拔。
青衣儒衫十餘載,碌碌無為一生憾。
大門終究被砸開,如狼似虎的士卒們衝進庭院瘋狂砍殺著抵抗的人,沒人能夠幸免。
男女老幼?抱歉,如今這個庭院中沒有男女,也不分老幼,有的隻有兩個物種。人,和野獸。
看著族人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衛臻清秀的麵龐上忽然扯起了一抹笑意。淡淡的微笑中包含著無儘的嘲諷,真是可笑啊,此時他居然分不清是野獸在吃人,還是人在圍獵野獸。
平日裡書中讀不通的地方此時迎刃而解,哪有什麼獸吃人,人獵獸?不過是由一個人建立的國度中全部生活著野獸罷了,上一刻可以輕聲細語,下一刻便露出了獠牙。
你看,這不是有族人奮起反擊砍死前來抓捕他們的士卒嗎?
哦!完了,完了。最凶猛的那個野獸出現了。
看來沒有人能抵擋曹純的獠牙與利爪,做困獸狀的反而是他們那些衛氏族人……
“何必呢?”
蔡琰來到了衛臻身邊低語“他們本不需要死,我又不是曹操的人。”
衛臻將笑意一收,冷聲說道“這難道不是蔡氏阿姊想要看到的嗎?”
“就這?”蔡琰聞言嗤笑“我想要的比這要多得多……”
“唉……蔡氏阿姊,你就這麼恨衛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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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我不恨,仲道才應該恨。我可不止是蔡氏阿姊,我還是你的嫂嫂。或許你不知道,當年我真的很想和仲道一起埋在那座墳塋之中。”
“也對,你現在就像一個怪物,我們衛家親手造出來的怪物,遭到反噬也怨不得彆人。”
衛臻對周圍的慘叫哀嚎聲充耳不聞,殘肢斷臂的景象視若無睹。反而饒有興趣的詢問蔡琰“蔡氏阿姊,這麼多年不知有沒有人能入了你的法眼?”
“有,為此我甚至準備放過你們衛家。”蔡琰很認真的點了點頭解釋“荀彧荀文若你聽說過嗎?”
“當然!冀州的一人之下,論受到信任天下無人能出其右。據說才華傲世天下,可惜無緣得見。是什麼讓阿姊放棄了?非要找我們來尋仇?”
“說實話,你們真不應該恨我,也不應該恨曹操,你們應該恨王弋。”
“哦?”衛臻登時來了興趣,好奇的問“這和王使君有和乾係?阿姊在王使君麵前應該沒有這等份量吧?”
“是啊……我能有什麼份量?不過當初我為了得到荀文若使了一些小手段,結果被王弋看穿了,我就隻能放棄荀文若了。後來又跟你們衛家牽扯上了一些事……隻能說命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