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王弋光是看著城門樓上的那兩個字就頭疼。
權力的滋味讓人沉醉,可獲得權力的過程卻身心疲憊。他現在算是明白為什麼哪怕是受到了極致的壓迫,華夏土地上的百姓依舊很少願意反抗。
華夏民族其實是一個很矛盾的民族,嗜血和安逸這兩種完全不搭邊的個性居住在同一具身軀之內,連接它們的是一種非常常見的東西——土地。
勤勞的華夏人在對抗天地的過程中又領悟出了無數極具智慧的思想,而這些思想最終成為了上位者維護統治的工具。
千年的傳承將思想烙印在了每個人的血液當中,即便不識字的人在聽到某些思想後也能說出個所以然來,這便是文化。
在文化和土地的雙重加持下,華夏百姓為了生存幾乎可以克服任何困難。一旦兩者失去其一,華夏百姓內心中最嗜血的部分就會啟動,就會顛覆這個天下。
每一次王朝更迭都是因為百姓失去土地引起的,每一次天下大亂都是有人想要泯滅文化導致的。愚蠢的農民和卑劣的文人堅守著這個民族最後的底線,那種意誌令人感到顫抖。
他們也隻能、隻會堅守底線,如果還能生存下去,農民會過著自己的生活,文人會繼續勾心鬥角。
王弋是為數不多為了反抗而反抗的人,認知的差異與時代的局限讓他身心疲憊。隨著天下諸侯的混戰,以文化引領時代的大世家的威望開始逐漸降低。
這是一件好事,王弋的統治力會加強。這同樣也是一件壞事,小世家們的野心被挑動起來,麵對這往日霸主級的大世家露出了虎視眈眈的神色。
雙方將要開戰,或許已經開戰了。這是古往今來從未出現過的戰爭模式,雙方根本不清楚這場戰爭會造成什麼後果。很不幸,王弋清楚。
王弋預料到了這麼一天早晚會來,他無力阻止,隻能被動做出應對。事實上王弋做出的應對非常好,那就是分地,將大小世家的土地儘可能多的剝離出來,平等的削弱雙方實力。但王弋同樣也明白,這種做法治標不治本不說,他還將一個怪物提前釋放了出來。這個怪物會逐漸長成一頭任何人都無法抗衡的凶獸,甚至能和皇權一較高下。它在曆史上也有屬於自己的名字——士紳。
士紳和世家不同,本質的區彆就是朝廷權力階層被最頂級的世家把持著,小世家沒有門路晉升非常困難。科舉製卻給了士紳一個向上的機會,失敗後的小世家將悲哀的發現自己會成為往日自己看不起的百姓的養料,而慘勝的大世家也會從中看到機會,屈服、淪為士紳的一員。
當然,王弋應該是看不到士紳肆虐的那一天了,可是他都能預見到,百年之後士紳就會獲得主動權,再過百年大世家就會向士紳轉變。
商會實名就是他的另一個製衡方式,王弋準備在皇權和士紳之間再創造出一個階層,大世家的階層。哪怕必然會分潤皇權,以後皇帝甚至都會成為傀儡。可三方勢力總要好過兩個,有才能的人終究會在三方混戰之中找到機會。
權力啊權力……
王弋感慨一聲,命人駕車進入了鄴城。這種事真的沒人會教他,他必須自己探索出一條屬於他的道路。
可有時候吧,現實就是那麼的操蛋,越擔心什麼就越來什麼。王弋剛剛回家,荀彧就告訴了他兩件非常要命的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關於曹老板的,曹操發布了“招賢令”不看出身,隻論才能,廣招天下才子。要命的是這個主張是陳紀提出來的,也就是說有一部分世家同意了曹操這狂妄的觀點。
王弋擔心的不是人才會大量聚集在曹操麾下,他真正擔心的是人才流失。古今學堂開辦已經有些日子了,雖然司馬徽等人也在考校和舉薦,可他們的標準非常高,等閒想要從古今學堂畢業很困難。
如今有了曹操這麼一個出路,相信不少人會前去洛陽碰一碰運氣。
王弋現在相當於為他人做了嫁衣,被人狠狠的陰了一手。
第二件事更要命,劉辨似乎是見不得王弋沒事做,又給他整了個花活兒!他答應了王弋出席劉宏葬禮的要求,但是由於文陵在洛陽境內,劉辨號召天下諸侯討伐曹操,讓先帝歸陵得以安息。
如今這件事已經傳的天下皆知,所有諸侯都在等待王弋的回答。因為劉辨要求了天下諸侯都要來參加,袁紹甚至硬生生停了稱帝的進度。
這一手驅虎吞狼玩兒的實在是漂亮,王弋沒想到他的計策居然把自己給陷了進去。
“打!”王弋惡狠狠的說出了自己的打算,看那樣子後槽牙差點兒要咬碎了。
荀彧卻猶豫半晌說道“主公……可能……打不了……”
“為什麼!”
“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