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琦在紫陽宮正殿裡,已經筆直地跪著長達一個時辰之久。
他低垂著頭,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膝蓋因為長時間與冰冷堅硬的地麵接觸而微微顫抖著,但他依舊咬牙堅持著。
一旁的陳環和陳瓊也不敢有絲毫懈怠,他們如同兩尊雕塑般直直地站立在原地,陪伴著陳琦一同忍受這漫長時光的煎熬。
就這樣,三人默默地在這寂靜的宮殿內度過了整整一個時辰。
終於,在眾人望眼欲穿之際,平複好心情的顏皇後從紫陽宮後殿緩緩走了出來。
當她一眼望見跪在地上的陳琦時,那好不容易才平複下去的心瞬間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揪了一下,一陣刺痛感傳遍全身。
顏皇後那雙美麗的纖纖玉手不由自主地緊緊握成拳頭,修剪得精致的長長指甲深深陷入了手掌柔軟的肌膚之中,甚至隱隱泛起一絲血色。
要知道,陳琦可是顏皇後最為疼愛的孩子之一;在顏皇後的心目中,陳琦的地位與親兒子太子陳環相比也毫不遜色。
身為一個深愛著自己孩子的母親,眼睜睜地看著陳琦如此委屈地跪在那裡,她又怎能不感到心如刀絞呢?
顏皇後強行壓製住想要立刻衝上前去將陳琦扶起的衝動,佯裝出一副不悅的神情,走到正殿的主位前,端坐在椅子上。
待坐定之後,她才抬起頭來,目光複雜地望向依然跪在下方的陳琦。
此時的她,心中百感交集;一方麵,她實在不忍心讓陳琦再次離開京城,去到遙遠陌生的地方受苦受累。
另一方麵,她也知道,陳琦已經長大了,不可能時時刻刻的陪伴在她身邊,是需要出去闖出一片天地了。
強行將陳琦留在身邊,並不是在保護他,而是害了他。
這種複雜又糾結的心情,讓顏皇後險些又忍不住要掉下淚來。
強壓下心中的不適,顏皇後看著陳琦,緩緩開口道“說說吧,為什麼要急著返回南境去?”
“是南境有什麼吸引著你嗎?如果是的話,母後現在就下旨,將那些吸引你的東西,全都原封不動的搬回京城來;母後也給以將自己管理的皇莊給你幾座,讓你自己經營。”
“又或是這京城之中,有什麼人讓你感覺到了不適,或者是有誰說了什麼,讓你感覺到了危機,想要離開京城,去那南境避禍?”
“如果是的話,你隻管告訴母後,母後親自為你做主;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母後也得讓他脫層皮。”
陳琦抬頭,直視著顏皇後的眼睛,他很是坦然的開口道“母後,請您屏退左右。”
顏皇後聽到陳琦的話,先是微微一愣,隨即也不問陳琦為什麼要這麼做,直接朝著隨侍在一旁的太監、宮女和嬤嬤等人道“你們都退下。”
“正殿周圍一丈範圍內,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否則,直接杖殺。”
玉嬤嬤作為顏皇後最信任的人,領明後便帶著隨侍的眾人退出了紫陽宮正殿;她又招呼來三個可靠的手下,讓他們三人每人站在正殿的一處拐角位置,小心觀察著,不許任何人靠近紫陽宮正殿。
安頓好一切後,玉嬤嬤這才放下了心來,麵色嚴肅的守在了紫陽宮的正門處。
陳琦通過感知,確認紫陽宮正殿周圍已經沒有人在暗中窺視,他們接下來說的話不會傳入陳伽羅的耳中了,這才緩緩開口,將他的擔憂講給了顏皇後、太子陳環和二皇子陳瓊聽。
“……母後,真的不是兒臣矯情;兒臣與陛下之間,完全沒有任何信任可言。”
“而且,陛下不待見兒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此前陛下就將秦奕安排在了兒臣身邊,時刻監視著兒臣的一舉一動。”
“若非是兒臣以誠相待,收攬了秦奕的心,讓秦奕成為了兒臣的左膀右臂;恐怕兒臣在南境這兩年,指不定就得了些什麼怪病,死在南境那荒蠻之地了。”
“現如今,陛下雖然有意讓兒臣留在京中,可是陛下內心的真實想法,又有幾個人能猜得透呢?”
“萬一陛下是對兒臣起了防範之心,想要以此為借口,將兒臣軟禁於京城之中。”
“那兒臣恐怕就真的如那倦鳥入籠,永無脫困之日了。”
“請母後明鑒。”
顏皇後三人聽完陳琦的話,都忍不住握緊了雙拳,他們是真的沒有想到,僅僅隻是一個是否留在京城的決定,其中竟然有著如此之多的算計。
陳伽羅和陳琦二人可是父子啊,血脈相連的親生父子啊,何至於猜忌自此啊。
顏皇後眼含熱淚的伸手,親自攙扶起了陳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