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一日傍晚,天空飄起雪花,紛紛揚揚的,這一下則下了一整夜。
梁婠擔心會影響次日出行,誰想晨起睡醒推門一瞧,雲開霧散,天空放晴,明媚的陽光配著藍天白雪,好看的緊。
梁婠早早就醒了,不像往日繁複的發髻、奢華的衣裙,隻簡單用銀釵挽了發,上穿朱櫻大袖衫,下著鴉雛間色裙。
沅芷伸著脖子,往鏡子裡瞧瞧,再回過臉上下打量她,讚道“娘娘人長得好,就算穿粗布麻衣也好看。”
梁婠怔怔望著鏡子裡的人,有一瞬錯覺,恍惚回到了從前。
可也僅僅隻是一瞬,即便同樣樸素的裝扮,可到底人是不一樣的。
那時,風吹日曬、粗茶淡飯,整天還要為生計發愁,彆說皮膚粗糙、麵色蠟黃,就連一雙眼睛裡都帶著清苦與輕愁。
又豈能與現在養尊處優相提並論?
梁婠搖頭笑笑“所有的好看,從來都不是無緣無故的。”
沅芷一臉疑惑,梁婠也不解釋,很多感受隻有切身經曆才明白。
沐宴一身小廝裝扮,臉上疤痕尚在治療中,因而以麵具遮擋,手裡還提著一包先前做好的香膏與首飾。
他露出的眼裡透著忐忑與緊張。
梁婠衝他笑了下“我們走吧。”
沐宴點點頭。
梁婠又叮囑幾句才帶著沐宴出門。
臨出門時,湘蘭遞過來一隻暖手爐。
“外麵天冷,娘娘要注意保暖。”
梁婠穩穩接住“好。”
皇帝帶著淑妃出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對外則稱皇帝晨起時身體不適,淑妃留在太極殿侍疾,待晚宴開始再去。
穩妥起見,梁婠是與高潛分開走。
等行至閶闔門前,早已停了一輛中規中矩的馬車。
沐宴扶著她上車時,從簾帳後伸出一隻手,梁婠猶豫一下,還是將手放上去,握住。
馬車裡,高潛黛色袿衣,饒是樸素衣飾,仍難掩身上淩人的氣派。
自坐定,高潛就偏著頭一瞬不瞬盯著她瞧。
梁婠幾次想抽回手,卻被緊拽著不放,也隻能作罷,扭頭看向車窗。
馬車上路,咕嚕嚕的車輪聲,也算打破車廂內的沉默。
片刻後,高潛開口。
“為何要選在今日出宮?”
梁婠眼睛透過窗子,看著南城宮一點點被甩在身後。
“陛下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除夕,你說除夕進出宮的人多,容易掩人耳目。”
“看來陛下真的是忘了,”梁婠回過頭,對高潛溫柔一笑,“妾的忌日啊。”
她手被捏得生疼,仍是無所謂笑著“當日陛下一道聖旨命妾入宮,妾為了所謂的家人、朋友,不敢不從,可誰知一入宮門,便永遠留在了那兒。”
梁婠瞧著高潛黑漆漆的眼睛。
“陛下知道妾死後被扔在哪兒了嗎?妾一直想去看看的,改日陛下可願隨妾同去?”
“梁婠。”高潛眸色漸深。
梁婠垂眸笑笑“其實,陛下對妾還是不錯的,至少賞了妾一個全屍,沒將妾做成什麼物品,擺到那架子上。”
“妾一直都不大明白,陛下為何要抓著妾一個不放,可勁兒地作踐,看在今天是妾忌日的份上,陛下能告訴妾嗎……”
高潛眯起眼,眼神寒芒“梁婠。”
梁婠點頭笑了“陛下真是變了,從前妾若這麼說,陛下怕是得親手掐死妾不可,或者讓他們——”
“閉嘴。”
高潛沉聲打斷,死死捏著她的手,盯著她的眼睛滿是怒意,似要將人一口吃了。
紮心了?
還是惱羞成怒了?
梁婠低下頭,抓著她的手已然青筋暴起。
她歎口氣,輕輕拍著他的手背,好言安撫“陛下彆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