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入夏時節,但皇子寢殿內的溫度總是要比外頭清涼。
四周還有未散完的熏香煙氣,淡淡冷香沁人心脾,讓人方才還被悶熱轟起的煩躁緩緩平靜下去。
蕭爭伸出手指戳了戳外殿榻上的軟墊,蓬鬆細膩,當下眼神就變了。
默默立在隔扇處的五皇子就看到,蕭爭略帶愁容的屈身半趴在了榻上,雙臂一摟,把榻上的墊子緊緊團進了懷裡。
側臉貼著表層錦緞麵料可憐巴巴的嘀咕了句。
“唉好想我那個……花了十天工資買的蠶絲被……”
才剛買的都還沒睡兩天!現在暗衛住處的破床板硌的老子脊椎都要變形了!那亂糟糟的被子還死沉死沉!
他撅著嘴,一陣子悲春傷秋。
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樣都讓藍慕瑾感覺,他是在傷心。
然後那雙溢滿愁容和遺憾的眼睛就看了過來,默不作聲盯著他眨了下眼。
像個剛掉地上的蟲子一樣拱蹭了幾下,暗衛服下擺柔軟的鋪散在周圍。
縮在角落扶手處不動了。
那本來鋪在榻麵上的墊子被他捆抱著,整個榻就變成了光禿禿的木頭光麵。
蕭爭側著身,側臉貼在平滑冷硬的木質麵上,看起來是硬邦邦不太舒服的樣子。
藍慕瑾沒開口,轉身回了內殿。
取了個枕頭扔在了蕭爭眼前,蕭爭反應了片刻,騰一下就直起了半身。
揪著那個軟乎乎的枕頭,眼神比剛才還幽怨。
蕭爭:……我的枕頭跟蠶絲被是一套…它也是這麼軟!!
我的枕頭!
這輩子,再也見不著了!!
眼看著他居然又把那個枕頭也跟墊子一樣,緊緊勒進了懷裡跟護寶貝似的舍不得撒手。
嘴一撇一撇,傷心徹底。
藍慕瑾:……?
這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還怕自己也躺過去,把墊子枕頭都全給收了???!
自己難道就這般讓他害怕抵觸?
五皇子隻感覺一口鬱氣如鯁在喉,深深看了半跪半趴發呆的人一眼,轉身走回了內殿。
過了大概隻有不到一炷香,外殿就傳來了平穩的呼吸聲。
而五皇子還衣冠齊整的坐在床沿,起身時腳下幾乎都沒有發出聲息。
蕭爭換了方才那個彆扭姿勢,蜷著腿捆抱著枕頭墊子幾乎都融為了一體。
鼓鼓囊囊半張臉埋在枕頭裡,耳朵頭頂都抵在硬邦邦的木頭榻麵上,睡得十分安穩。
蟒紋錦緞下擺觸碰到榻沿,一隻修長略帶薄繭的手從他脖頸縫隙下小心穿過。
輕托著蕭爭的後頸,緩緩墊上了另一個柔軟細膩的枕頭。
接著將遮住他口鼻的軟墊輕輕折疊些許,蕭爭的鼻梁下頜,還有微微閉合的嫣紅唇瓣呈現在五皇子眼前。
指腹摩挲而過,唇瓣無意識抿動。
像個剛被哄睡的孩童眉眼鬆緩,方才那丁點的愁緒,心事都消散在眼睫垂落之下。
安穩,乖順。
一個舒服的枕頭讓蕭爭睡的太過香甜,等他蘇醒過來,外頭已經天光大亮。
可寢殿的門還是閉合的。
關的嚴嚴實實,連個縫隙都沒有,連帶著將外麵晨間的陽光都遮擋了大半。
蕭爭騰的起身,胳膊因為圈了墊子一宿有點發麻。
緩了緩才迅速將軟墊鋪好整理齊整,卻發現榻上居然有兩個枕頭。
……我靠!
什麼時辰了怎麼連門都不開!
睡過頭了!!!
蕭爭竄到隔扇處朝裡看了一眼,內殿已經沒有人,藍慕瑾並不在寢殿裡。
所以他就慌裡慌張的拉開房門奔了出去,剛竄出門檻,就對上了門外默不作聲靜立的暗七。
通身黑衣,臉罩鬼麵。
但明明顯顯蕭爭已經能認出來,這是暗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