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竹鋒沒有回應,三皇子也不惱。
放下藥碗發現自己傾倒藥渣時,指尖沾上了些許的藥汁。
未待將指節蜷起,身旁已經閃過人影,事無巨細用錦帕將他的指尖包裹,仔細擦拭乾淨。
三皇子抬眸看向竹鋒,他已經利落的將錦帕攥在手中,展開折扇抬手高舉。
準確無誤的遮擋住了照射在皇子臉上的陽光。
“殿下,外頭熱了。”
看著他麵具後那雙眼睛裡透露著發自內心的關懷,三皇子淡淡牽起唇角,溫和笑了。
溫柔的笑容在皇子臉上清淺微漾,顯得本就不似凡人的眉目間精雕細琢。
眉似遠山,靜若秋蘭。
觀之如畫。
竹鋒有了一瞬間的愣神,心中騰升起發自肺腑的心疼。
若殿下不是生於皇室,隻是個平常富貴人家的公子。
更應該遊湖撫琴,逍遙自在吧。
若殿下不是自幼體弱多病,沒有那麼多的病痛纏身。
或許也可以青衫白馬,臨摹山河。
晃神間發覺三殿下已經要起身,他又下意識伸手去攙扶,伸過去的手裡還攥著方才擦過藥的帕子。
他又急忙縮回手,慌裡慌張的把錦帕放在桌上。
再伸手時才想起來手中也還攥著剛打開的扇子,又慌忙把扇子也收了起來,來來回回顯出了點笨拙忙亂。
三皇子就那麼看著他有點不知所措的動作,沒說話。
竹鋒立時低低認錯念叨著。
“戒躁,戒躁。”
三皇子沒有顯現絲毫責怪,笑意依舊,就著他再次伸過來的手起了身。
將皇子扶起身,竹鋒幾乎是立刻又將折扇打開,鍥而不舍的遮擋著並不算濃烈的日光。
抬步緩緩朝著殿門走去。
行走間竹鋒甚至還輕輕拂過了皇子青衫下擺上幾不可見的褶皺。
就像是護著一個極容易破碎的琉璃盞,小心翼翼守著那些已經顯而易見的裂紋,愛護著從中隱約可見的流光。
主院內僅剩了沉默無言的兩人,梅絳默然看著竹鋒與平時無異的背影,待竹鋒與皇子單薄的身影先後進了殿門。
他嘴唇微動,想說什麼。
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身側的蘭情又何嘗不是五味雜陳,當初竹鋒重傷,帶回來時奄奄一息,嘔出的鮮血都已經將麵具下的臉浸透。
幾乎分辨不出還有沒有呼吸。
如此嚴重的內傷,眼見著再難以挽救,恐怕就算是苟延殘喘,也根本撐不過去兩日。
就這麼一個明顯已經生氣全無的血人,明顯已經無用。
三殿下卻不但沒將竹鋒棄了。
更沒讓他獨自等死。
而是將他安置在了身邊,親自照料。
或許是久病成醫,三殿下幾乎不眠不休了整夜,親手按著似是已經鑽研許久的方子配了藥。
那兩日熬藥的灶火從未間斷,濃重的各種藥苦味充斥內外,揮散不去。
已經人事不知的竹鋒半喂半撒,灌了一碗又一碗,藥汁順著嘴角耳邊流下,經常染臟皇子的淺色長衫。
隻要他沒醒來,三殿下便會再換一份方子嘗試。
也好似隻要竹鋒還沒斷氣,這藥便會源源不斷的嘗試,直至他能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