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這是一場夢,那就晚些醒吧。
若這還是一場夢,那就讓他久久沉睡著吧。
無比真實的觸感讓他有些舍不得這片刻柔和轉瞬揮散。
那點濕潤隨著他沒什麼溫度的指尖漸漸變涼,他小心翼翼的攥在手心又不敢攥的太緊。
就那麼彆扭的像是半蜷著一縷空氣,眼神也頹然放空。
他甚至不敢將垂著的眸子再次抬起,不敢去看陪在眼前近在咫尺的哥哥。
生怕這夢境太短暫,讓他忍不住乍一抬眸,麵前人就會立即又變回了仇視而冰冷的模樣。
這讓本來就慌亂無措的東衛更懵了,看著他好像神色十分難過又痛苦,看著他自己的仿似攥都攥不緊的手指。
立即認為難道這是受傷太重傷了筋脈,導致手指沒法再用上力氣?
念及此心裡猛然抽痛,滿腔的心疼和愧疚交替著都快將東衛給淹沒了。
但他還是忍下難繃的情緒,伸手過去攥住了西衛那微蜷著的手指。
帶著薄繭的觸感從西衛的手心穿過,滲著些許汗意的溫熱觸感即刻將已經變涼的虛無替代。
異常真實的將他的指節緊緊包裹住。
“沒事的,沒事。”
“都會好的。”
本來話癆到煩人的東衛仿佛突然就變得不善言辭,隻能蒼白詞窮的反複念叨著那幾個詞彙。
沒事,都會好。
一邊說著,還溫和耐心的用指腹輕輕揉捏西衛略顯僵硬的手指關節,過於細致的摩挲著,讓西衛怔然盯著握著自己的指尖看。
許久才在那重複念叨消聲時抬起了視線,用茫然的眼神與對方對視到了一處。
看著東衛逐漸泛紅的眼圈,聽著他不算利索的給著安慰和保證。
“……就算,就算不能好,也沒關係,你不用擔心。”
“那你往後就不用再出去拚命了……隻留在府裡等著我就好,殿下不在意的他已經允了。”
“往後……你就在這等我。”
西衛自始至終都沒出聲,就那麼眼神閃爍看著對方泛著微紅,夾雜著疲憊和愧意的雙眼,聽他說著。
“哥哥不會丟下你,會一直照顧你。”
也不知什麼時候,他的眼裡已經積蓄起淚意,隨著對方也蘊含著濕潤的眼角,悄無聲息滑落下去。
順著經過的唇角,滲進口中一股子鹹澀,將本來濃重的藥苦味給衝淡了。
曾多少次,他都期盼著哥哥能好生看自己一眼。
不夾帶著嫌棄,沒有藏也藏不住的怪罪。
但即便是在夢裡,他的孿生哥哥都沒能給他舍下半點原諒,用與自己一模一樣的眉目,無限怨懟的盯著自己。
滿腔恨意呼之欲出。
在說,是你害死了爹娘!
所有人都死了,憑什麼隻有你還活在這世上。
一滴滑落仿似是決堤的閘門,淚水止不住的崩潰翻湧,汩汩伴隨著滾燙奔流不停。
“對不起。”
開口的聲量沙啞的不像話,但他隻艱難的哽咽滾動著喉結。
隻想在這自小到大僅有的一次好夢裡,將壓在自己心頭十幾年的負擔做個告罪。
“對不起……如果不是因為我累贅,爹娘就不會喪命。”
“是我……是我對不起你……讓你沒能見到爹娘最後一麵……還要救我這個累贅活下來!”
“該死的是我……我早就該死了……”
無數次西衛都在心裡告訴自己,你早就該死了。
你早該在滿門被屠儘的當時,也隨著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