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中二皇子的指節顫動了一瞬,無聲中緩緩收緊。
就是像現在這樣一個炎熱的季節,他居住的那個處於皇宮角落的寢殿,冷冷清清無人問津。
直至吊在梁上的屍體都發了臭,才終於有人發現了端倪。
蕭索的宮牆內掀起了轟然大波,頭一次熱鬨到吵的人頭暈目眩。
進進出出喊叫著的太監,還有遲遲趕來的侍衛軍。
那麼多的人全都捂著鼻子將散發著惡臭的屍體解下來,就用一卷臟的看不見本來顏色的破席子,囫圇卷了卷帶走也不知道扔到和何處。
也終於有人發現了瑟縮在牆角,已經餓的奄奄一息的,年幼的他。
藍長憶沒死,但他就像那具讓人避之不及的腐爛屍體一樣,散發著叫人皺眉的惡臭。
那一刻,他才感覺自己真的被世間所有人都拋棄了。
頂著受著盯過來的所有抵觸的目光,沒有一個人想觸碰他,但他聞不到,他不知道自己身上是什麼味道。
天子終於也因老嬤嬤的離世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可卻也打破了這個孩童日日夜夜所盼望的所有期待。
冷漠的帝王隻是吩咐將宮殿仔細清掃,之後又隨便派過來了幾個宮女太監照看他。
也隨意至極的詢問了一番是否有妃嬪願意將他養在膝下。
結果自然是沒人願意的。
他一個跟屍體同處一室好幾日的孩子,讓人嫌惡的避之不及。
隻因帝王的冷漠,隻因他生於皇家名正言順的第二子,卻被龍椅高位上的人隨意拋於角落。
生父沒有施舍給他絲毫愛憐和依靠,那藍長憶又如何能成為彆人眼中金尊玉貴的二皇子呢?
沒過幾日就出現了更加洶湧的謠言。
說二皇子之所以不受陛下待見,是因為天生命數太硬,是個天煞孤星能將身邊人全部都克死。
瞧他,那不是先克死了自己的母嬪。
沒多久又克死了照看的老嬤嬤。
十有八九因著就比三皇子先出生了幾日,也是這個煞星命硬奪了彆人生機,叫三皇子出生就身子孱弱奄奄一息。
差點都活不過來。
那些不知從何而起憑空扣上的罪名就那樣在帝王的無視下。
瘋狂的在年幼的他耳邊瘋狂叫囂,越演越烈都無人問津。
最後不知是誰大著膽子當麵朝他呸了一聲。
“煞星害死人!與個屍體都能麵對麵待上三天都不知道哭一聲!”
“說不準就是哪個墳塋裡爬出來的惡鬼轉世!”
“怪不得一身屍臭味兒!”
這些惡言惡語此時仿佛從遙遠的記憶裡流瀉而出,層出不窮幾乎像這無處不在的黑暗,要將藍長憶的周身淹沒。
他氣息出現了些許的紊亂,好似夢魘般腦海無數聲音此起彼伏的叫囂,洞穿到他額角青筋暴起,緊繃攥起的骨節哢哢作響。
“……殿下?”
寢殿外一道小聲試探猛然將藍長憶驚醒,指尖也跟著鬆懈了些許,瞬時感覺手中黏膩一片,汩汩溫熱衝淡了指尖的冰涼。
是他恍神間指甲深深嵌進了本就被酒杯劃破的傷口,使得那才將將剛被風乾的破碎再次鮮血淋漓。
又是無聲,沒了任何動靜。
叫立在門外滿心擔憂焦急的南衛忐忑至極,他剛才明明好像是聽見了寢殿裡有聲音。
可此刻又變成了寂靜一片。
他並不覺的殿下已經乏累到直接入睡,因為殿下從來都不會將身上哪怕些許的汙濁忍到第二日。
他是一定要洗淨的。
“殿下……您就寢了嗎?屬下是否吩咐人備水?”
半晌沒有回應,南衛擔憂到都已經抻出了手,衝動到都想不管不顧頂著被怪罪責罰的風險,推開這扇門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