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暗八是萬萬沒想到,他不僅沒打消東衛一腔熱情。
反而從對方眼中看見更加濃烈的亮度,甚至蹭蹭蹭的拋卻了這些時日的扭捏勁,直接湊過來近在咫尺。
無比認真的小聲說道。
“我也是在找仇人。”
……?
同樣是痛苦不堪的記憶,東衛卻不想隱瞞對方一分一毫。
他寧願撕開自己所有的傷疤,再疼,隻要能讓暗八安慰一點點。
“小八,因為我弟弟出生身體孱弱,差點養不活。”
“所以我爹娘將我送養在外祖家,我六歲那年外祖父突然被人登門尋仇,死了很多人。”
“我外祖讓人將我偷偷送出家門去求救父母,我跋涉一夜回到家,可發現家中也滿門被屠……”
麵對東衛直白的坦然相告,暗八深深蹙眉臉色有些沉鬱,默默聽著沒有打斷。
“到處都是屍體和血。”
“我從裡到外翻看了所有人,看見了我爹,我娘,他們身上已經很涼了。”
“沒有任何人活著,我……”
那時候他一個六歲的小孩兒,早早體會到了什麼才是萬念俱灰,崩潰到隻想也追隨父母而去。
直到,他趴在井邊看見了已經被井水泡濕,凍的渾身顫抖的弟弟。
他有兩份恨。
一份是滿門被屠的血海深仇。
一份他本以為是怪自己胞弟,最終東衛才明白,他怪的其實是自己。
恨自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恨自己不能循著仇人的蹤跡追上去報仇,也憎恨自己連將父母埋葬的力氣都不夠。
暗八能知道東衛肯定是孤兒,但他根本就無法猜到東竟然有這種銘心刻骨的身世。
背負著血海深仇,眼睜睜看著滿門被屠。
可是東衛他還是那麼明朗的模樣,沒有被仇恨蒙蔽雙眼,眼底還是最澄澈的顏色。
心裡藏著最冰冷的心事,撐起來的還是個熱情濃烈的樣子,像永不會熄滅的朝陽,深夜藏於彆人看不見的另一麵。
待到破曉,還是完整的日出。
“你……”
“小八。”
兩人同時開口,這次東衛卻沒有小心翼翼的等待對方說話,而是朝著他喜歡的人揚起最溫柔的笑臉。
“我也曾肝膽俱裂,可人不能總抓著過去不鬆手。”
“隻活在那虛無縹緲的罪孽裡,除了折磨自己,毫無用處。”
“你的父母,你的族人,如果知道你能逃過那場屠殺還能好好活在世上,該是十分欣慰。”
“沒有人會怪你,錯的是拿刀的人。”
見暗八紅著眼角不說話,東衛輕輕抓攥起他的手,雙手撚著暗八手指手心一點點的摩挲。
似乎想看看當初他目睹血腥景象,死命攥著荊棘枝杈不鬆手,被劃破過多少傷痕。
但那些歲月都已經遠去了,當初的疼痛或愈合或麻木,都已經消失在皮膚表層沒多少痕跡。
東衛終於知道了如何去治愈暗八的傷口。
他看著對方手心突然笑了,抬眸鄭重其事的提出個約定。
“你也要報仇,我也要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