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痕永遠都記得。
當時的帝王就隻比麵前的五皇子成熟那麼一點點,是很年輕的模樣。
天子在他們幾個孩子麵前走過,依次詢問道。
“多大年歲?”
在每個人規矩回答後,笑意都溫和的像是給了他們另一個家,雖然高高在上的天子聲量很平淡,但是他說。
“跟著去學些本事,以後你們都是皇家人。”
他們這麼多年受了再多的苦楚,再累再難過,都為了那麼淺淡的一句話堅持到底。
從跟在繈褓中的六皇子身邊也真正做到了好像捆綁了自己的血脈。
將藍承衍當做弟弟,去守護去愛護,去陪伴去教養。
到頭來蕭爭那麼寥寥兩句解釋,最初支撐著的這些記憶就化作了尖利的刀子,一刀一刀的捅進他的心窩裡。
踏痕的嘶吼聲造成了拚殺片刻的沉寂。
連躊躇不知該何去何從的尋微都跟著望了過去。
他從沒看見過踏痕有太多的情緒,如今卻好像打開了閘門傾瀉徹底。
“啊——你騙我——”
可是他自己分明也頃刻就將所有的立場全部推翻,用已經鬆散的思維怎麼去堆砌也堆砌不起來,化成了一盤散沙。
他紅了眼眶紅了鼻尖,張了張口再說不出來話,蕭爭說了什麼。
蕭爭說是辰妃提及了培養暗衛。
是那他整日哄騙著藍承衍是仙人的那個人。
踏痕感覺自己突然什麼都聽不清了,最後看著暗十,喚了聲。
“阿卓。”
然後像迷失了方向,卸去一身的氣力緩緩矮身癱坐在地,看著甩開衝突趕過來的疏影,被疏影扯著肩膀攬進了臂彎裡。
可是踏痕不想起身,他又望向蕭爭。
“……那疏影呢,疏影。”
疏影皺著眉疑惑萬分,蕭爭並未隱瞞。
“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自己清楚,我隻知道尋微可能與暗八相識,是祁山葉村的兒時玩伴。”
“祁山當初,被屠村了。”
疏影的目光霎時也停留在蕭爭的方向。
暗夜有著無儘的灰暗,隻有太過寥寥的星火能讓他看得清蕭爭的臉頰輪廓。
聽見“屠村”二字,他深藏的記憶就像是泄洪般急湧,耳聽著周圍對立的刀兵碰撞聲,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血腥的夜晚。
到處都是血,到處都是閃爍著凜冽寒光的利刃舞動,有驚惶的奔逃影子,有響徹在夜半的痛心呐喊。
他熟悉的所有人都像是被洪水衝散的蟻群,那麼多人都在撕心裂肺呼喚著自己的父母孩子。
影影綽綽闖進來的人就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鬼,比麵前趨於平靜的那張惡鬼麵具還要震懾人心。
他們殺了所有人。
獨獨搶走了村裡所有的孩子。
疏影就是當初被帶走的其中一個,他所有的情緒幾乎都在那個夜晚嘶嚎的肝腸寸斷,就此與倒在血泊中的家人天人永隔。
而那些神秘人半途就遇上了另一撥人,那是皇城鐵騎創立之後,分出來安定四方的其中一支。
他們從賊人手中將孩子大半都搶了回來,然後帶著這些孩子回到了廝殺的村落。
疏影記得那個場景。
那是黑夜即將褪下的時辰,整個祁山山腳燃起了熊熊大火。
高卷的火舌吞噬了所有能見到的東西,有他住過的房子,還有他親人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