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西苑的上陽宮前馬球場內,正是一片熱火朝天的競逐場麵。因為,眼下正當都畿道兩府十七縣,官司民間的各家馬球隊,今年例行聯賽的賽季開端之日。因此場下進行的是討彩頭的表演賽。
因此,來自宮內省和宗正寺所屬的兩支球隊,身穿彩衣大胯的騎士使出了渾身解數,在角逐競技間頻頻做出驚心動魄之舉。驚起在場圍觀的士女百姓一陣有一陣,塵囂之上的驚呼、叫喚和讚歎聲;
偶然間還有興奮過度的男女觀眾,一邊如癡如醉的叫囂嘶喊著,自己所喜好的球隊和騎士名號,一邊拋下自己的冠帽和頭巾,或是在帕子裡卷上頭麵的小首飾;紛飛如雨的投擲到場內去。
還有人,則是乾脆買下來正巧路過前排,套脖舉著香花果子、小食飲子的遊走小販,整副的家什;讓奴仆端著衝到圍欄邊上,一股腦兒都給潑灑了下去,隻為博取片刻來自左右的嬉笑怒罵和注目。
而在位置最高,視野最為良好的聯排棚子中,所夾雜的若乾錦繡裝飾包廂裡;也有兩名淺紫衫袍的官員,側身半坐陪著一名麵白無須、雍容得體的宦者。隻見這名宦者,用蘭花指輕撚一張便箋道
“想不到啊想不到!這位憲台新任的左判,還沒抵達東都,就給朝廷送上兩份大禮了。無論是這破天荒活捉的馭獸人,還是雲夢賊的重要頭目,都對當下的局麵大有裨益,可有什麼論賞章程麼?”
“內尚未有所計議,因為憲台和金吾衛那邊,都有可能出頭爭這個功勞。”其中一名年輕些的紫袍官員,連忙回複道“是以,尚書省當值各位意思是,具體升賞待陛見謝恩後,再做定奪好了。”
“也罷,就看這位被上京傳的神乎其神,當世的奇人異士,是否真入得君上的法眼了?”這名宦者微微頷首道“先使人安排接觸一二吧,看看他的手段和心意,是否值得籠絡和接納。”
這時,外間突然爆發出如山如潮的歡呼聲;卻是在激烈追逐競技的持續拉鋸之後,隨著宮內省洪恩隊的一名騎士突陣成功,今年馬球聯賽賽季第一個進球就此產生。而這名宦者也終於露出笑容道“可真是個好彩頭,傳話下去,雜家有賞……,嗯,竟然是瑞家的那個小兒麼?那就賞他城南興華坊的一處宅子吧。”
與此同時,江畋卻是在東都洛陽城南,厚載門前的城下坊裡泡湯。這是何四以右武衛關係,專門介紹落腳的一家關係戶;屬於龍門山一代地熱帶上,發展起來的溫泉街一部分,但通常隻接待熟客。
因此,在平日裡更像是一個依靠私人關係,指定的接待和療養場所。不過,既然有何四代表右武衛作保,又有金吾衛的身份證明;所以不但得以拎包入住,還得以專門清場出來一個獨屬的院落。
經過數日旅程和間雜的戰鬥之後,換掉淋雨又流汗的一身行頭;從頭到腳簡單衝刷一遍,再浸到微微發燙湯池裡,由熱力一點點逼出體內積蓄的酸脹疲憊,那簡直是愜意和舒坦的讓人要呻吟出來。
不過他還是拒絕了,從鄰街招傳從業人員的增值服務;隻留下裝在小盆飄在水麵的吃食和酒水。不過在木板和幕布分隔的其他方位,開始已傳來隨行的慕容武張武升等人,與技師們互動隱約動靜。
作為有棚頂遮蓋,背靠房舍三麵敞闊,半露天溫泉之一,江畋這裡的位置和視野顯然更加良好。一邊可以看見神京洛都,巍峨壯闊的綿連城垣,和綿延如織城下坊的萬家煙火;一邊則是洢水奔流。
還有一邊,則是在河洛盆地平原上,顯得巍然屹立的龍門山;以及山上終年籠罩在四方信眾,香火不息的膜拜和供奉當中,那些大大小小的洞殿、佛龕,和仿若是亙古未變,俯仰眾生的山壁造像。
其中,最為顯眼的無疑就是,號稱源自武則天真容的毗盧那大佛巨型坐像;以及佛像上方頂端的形同天頂寶冠一般,據說在夜裡會仿若燈塔一般,一邊旋轉一邊放出彩虹變光的五色琉璃塔。
隻是在他視野當中,固然是洞窟遍布、廊道縱橫的龍門山上,一片莊嚴肅穆和虔誠禮拜的情景;但是耳邊傳來卻是市井生活的喧囂,以及似有若無的深入探討,生命之奧妙與大和諧的白晝宣x聲。
這種天上與地下,虔誠與欲念,崇高與凡俗的對比反差,也是其他地方所不能領受的獨特風景。而小桶裡薄切的澠池香肉和牛三切,也是酸鹹適口,再裹入填滿蔥碎和芫荽、鹽瓜的新麥小貼餅……
就算是江畋沒有動那瓶圓陶小口,號稱隻能當做解乏飲子的淡酒新釀;卻還是在飽食和溫暖的愜意鬆弛中,緩緩靠著方形湯池的木板睡著了;在夢裡,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座沙漠古城——巴拉米爾。
在充斥著希臘、波斯、羅馬、阿拉伯等,多種文明留下痕跡的古跡廢墟中,與那些金發碧眼的“is殘餘”周旋著;用冷兵器和陷阱,一個個收割著他們的性命。遭遇被解救的阿拉維少女投懷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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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對方口口聲聲,要帶著妹妹一起不惜就此改信,也要跟著自己入籍國內;然後,那位網絡上被戲稱為“牙醫”的當地領導人,也宣布要接見自己,並為此事大開方便之門……
隻是看著那對盛裝打扮的姐妹,江畋黨性和人性都備受煎熬的時候;突然就醒了過來,卻發現自己已經進入了狀態。這時候他似乎睡足了兩三個時辰,而看起來天色都黑了,左近房舍也亮起燈火。
天空中,也不知何時下起了悉悉如霧的小雨,潤物細無聲一般的落在湯池的棚頂上;又透過氤氳的水汽嫋嫋,如珠串一般的濺落在外延,作為裝飾和遮掩的草木花卉中。此時輕碎腳步響起在身後。
“都說了,不需要人來服侍;除非叫喚,也不要來打攪我的清淨。”江畋卻是有些不耐的冷聲道隨即,一雙雪白的有些奪目的腳踝和小腿,徑直出現在視野當中;卻又毫不猶豫拾階踏入湯池中。
江畋刹那間在湯池裡就握劍在手,想把這個不知好歹的闖入者驅逐出去。下一刻,就聽一個略微沙啞的女聲道“神都武德司所屬二等親事洛文薇,得上京傳報,特地前來拜見左判,聆聽教誨。”
江畋聞言卻是愣了一下,這才冷笑道“武德司行事,都是這麼開門見山、肆無忌憚麼?”因為在那位彆號“肥貓”的武德司親事官章俞,所的神都方麵聯絡名單裡,似乎還真有這麼一位;
若隱若現藏身在水汽氤氳中的對方,聞言卻是令人心癢的吃吃一笑道“賤妾非但是要開門見山,還欲與左判坦誠相對呢?”隨著這句話語,忽然就有什麼東西,嘩啦一聲的滑落在湯池當中。
隨後穿透了嫋嫋水汽而出,是一具白晃晃得有些耀眼的曼妙身形。就像是憑空一下子吸聚走了,當場所有的光線和注視一般,再也無法令人心有旁騖了。
而當江畋將聚焦的目光,努力轉到對方的臉上,這才發現是個高鼻深目,略帶異域風情和混血之美的女子。對方在他注目下卻沒多少羞澀和畏縮,反輕輕抬手挽發,側轉身姿好讓人看得更清楚些。
那副真摯而淡然的表情,很難與她此刻透體無暇的姿態,還有舉手投足的嬌嬈風情聯係在一起。她徑直走到距離江畋,仿若觸手可及的數步外,這才款款的並腿曲身下來,輕啟朱唇道“這下,左判可以放心了吧!”
江畋不由略微讚歎道“好,好,真是好得很。”。下一刻,一柄鋒利的細劍,悄無聲息的鑽水而出,徑直橫在了她雪白的頸肩上。“我這人疑心病很重,從來不相信有天下平白掉下來的好事。”
“你一開始就拚命給我送福利,又竭力想要解除我的警惕和戒心,那就換一種令我可以放心的交流方式好了。”江畋這才略微鬆開身體冷笑道“說吧,你所某何事?為什麼要假冒武德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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