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過了這個意外發現的小插曲,接下來旅途中的情況似乎在好轉;前方並沒有遇到入侵軍隊的痕跡,後方也沒有沒追兵趕來的跡象;甚至還找到了一處沒有被搶劫過的村莊,以及位於路邊的旅店。
於是在這座名為“馬蹄與鯡魚”的大客棧,樓頂半層最好的單間中;江畋也得以用熱水泡腳,而隨著蒸騰散發開來的氣息,舒服而愜意的眯起了眼睛。而透過撿漏的窗戶也可以看見下方的動靜。
那是滿滿當當占據了,土木結構的大客棧主體建築之外,馬廄、柴棚、廚間等每一個角落的隨行士兵;在居中搭起來的幾頂帳篷外,還有人照例堆起了篝火烤架,卻是正在燎燒附近村莊獲得豬羊。
隨著皮毛炙烤的焦糊味,彌漫在空氣當中;作為客棧的店主及其家人、夥計,還有附近村莊招來的臨時幫工,正在腳不點地的奔走往來和忙內忙外,為這些擠滿旅店的士兵,送上熱水和其他物件。
當然了,此刻蕩漾在他們臉上的,不是被刀槍脅迫和威懾、驅策的惶恐,而更多是被金錢所調動起來的興奮和乾勁。顯然,在這艱難世道當中,願意照價付錢的主顧,也如真金白銀般的尤為難得。
而這一次,他們顯然遇到了一位,慷慨到願意為手下士兵付錢的大人。因此,店主不僅傾儘地窖中暗藏的諸多熏肉、血腸和風雞、乳酪,還從附近村莊中設法找來了好幾隻,養的瘦巴巴的豬羊。
當他們忙碌到了天黑之後,終於讓絕大多數的士兵,都吃上了熱乎乎的燉煮食物和寡淡的啤酒,麥芽汁、豆湯。就各自打著燈籠,回到半裡外的村莊去住宿,而將這座暫時無主的旅店留給外來者。
於是隨著店主等人的離開,以及篝火上的大燉鍋被刮的乾乾淨淨,被啃噬得七零八落的散落骨頭,堆滿了角落的空酒罐;一樓日常用餐兼做大通鋪的廳堂內,也開始傳出那些洗衣婦做生意的動靜。
其中,又以疑似光頭大漢波多斯,所發出來的聲音最為響亮;像是鬥場裡公牛一般的喘息聲,幾乎要穿透層層地板和門板的阻隔,而迫不及待灌入到所有人的耳朵當中。而江畋也隻能一笑置之。
因為他沒有理由阻止和約束他們。尤其是多次見證了,那片傷口流血不止的黑色大陸上,各種軍閥勢力和部落武裝混戰,造成的種種慘劇。卻被所有歐美把持的主流輿論,刻意隔絕和忽略之後。
江畋就明白了,世界上也隻有那支唯一的人民軍隊。其他時候都是在相互碧藍和不那麼爛之間徘徊著;因此在這個中古時代。在經過了殺戮和逃亡之後,適當的放鬆和宣泄,總比放任自流的好。
因此,他也隻是順勢宣布下去,將由自己親自來帶隊守夜;好讓其他人也得以放鬆和休息一二。因此一時間,樓內儘是一片不分男女的歡呼雀躍和齊聲讚頌;就仿佛是早已追隨同行了很久一般。
就在江畋泡過腳,又用另一桶熱水擦拭遍了身體後;門外也再度傳來了記錄員見習修士安德魯的通報聲。然而,他卻是停在門外與侍從小居伊,短促交談了幾句之後,才端著一支大木托盤進入。
卻是按照他的個人習慣和偏好,所專門準備的晚餐。其中有烤得恰到好處,數片粉紅焦香的厚切裡脊嫩肉;有雞蛋和剁碎卷心菜、胡蘿卜丁,用粗黃油所煎成的厚實蛋餅;有野兔肉餡的烤麵卷。caso
烤過的豬皮碎和羊尾、鷹嘴豆、蠶豆和豌豆一起,所煮出來的乳白濃湯;最後,甚至還有一小罐調製的葡萄汁充當飲料;以及一塊由店主貢獻出來,帶著蜜蠟和乾蛹的蜂巢;作為飯後的小零食。
好吧,這個中古時代雖然比不了,之前那個大唐時空在調味和食材上的豐富性;但是也能看得出,這些部下們專門用心準備過的結果。因此,厭倦路上啃肉乾就黑麵包碎的江畋。很快一掃而空。
然後,他又掰下一塊帶蛹的蜂蠟,嚼在嘴裡慢慢品味曬乾蟲類蛋白質,與蜂蠟中被一絲絲擠壓出來的甜味;這才將剩下的掰成兩半遞給安德魯道“給你和小居伊的!對了,之前你們爭執什麼?”
“長官,其實我們並不是在爭執。”粗眉大眼而長相有些未老先衰的安德魯,卻是猶豫了一下開聲道“隻是小居伊受人所托,有件事情想要報告長官,隻是您正好不方便,我就讓他稍等片刻。”
“既然如此,那現在可以叫他進來了。”江畋聞言也輕描淡寫的擺擺手隨即就端起來那杯據說調製過的葡萄汁;隱約可見暗紅混濁的汁液裡,還有一些相當細碎的沉澱和漂浮物。
卻是這個時代的某種傳統和習慣,會在開封後就不易保存的酒水飲料裡,加入諸如鼠尾草、薄荷、香菜、茴香、蒔蘿、辣根等,本地時令的調味料,也讓味道變得一言難儘,難以形容。
江畋聞了聞,還是將其放下來;就見小居伊跟著安德魯迫不及待的走進來;表情複雜的期期艾艾道“長官,請恕我冒犯,我……我……,其實替幾位失去女兒和妻子的可憐人,向您尋求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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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江畋聞言不由正身起來詫異道“難道我的部下當中,有人違背了當初在路上,當眾發下誓言十一條,而對那些跟隨的民眾,做出了什麼可恥的逾越之舉麼?”
“不不……應該不是我們的人。”小居伊卻是連忙擺手道“是之前長官命令我,在那些人當中打聽消息的時候,也聽說到了一些痛失摯愛之人的事情,並受到了其中的懇請與求助……”
“噢,既然不是我們的人,那又會是什麼人呢?”江畋卻是沒有輕易允諾或是慍怒,若有所思的反問道“如果是前幾天發生的事情,那就不要多想了,我是不會為了他們掉頭折返的。”
“不……不……長官,”小居伊再度有些慌張起來口吃道“就是昨天和今天所陸續發生的事情;一位老先生的女兒,一名小販的妻子和孩子……在尋找柴火和取水時,相繼走失找不到了。”
“竟然還有這種事情。”江畋聞言不由怒目圓睜霍然起身,卻是將小居伊驚得連連倒退,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其實這件事情,你應該更早一些的報告與我,而不是先讓他們自行尋找……”
“長官,小居伊他未必是……那麼有把握的。”安德魯聞言卻是在旁求情道“也許,那些人想的是能夠自己找回來,就不用驚動長官您了……”
“不不,你不明白,這事情很重要,甚至可能是一個危險的兆頭。”江畋卻是擺手打斷道“而且,我又豈是那種枉顧古典騎士道義之人?隻要略有餘力,稍微幫助下他們也無不可的事情。”
“女人,為什麼都是女人和孩童?”緊接著,濃眉緊鎖的江畋懷著滿肚子心思,在室內往複踱步了好幾遍;最後卻是在兩人注視下,突然將目光放在了,那杯被嫌棄怪味的調製葡萄汁上。
隨後,一隻半路上被抓到的雀兒,在藤條籠子裡啄了幾顆,浸泡過葡萄汁的穀物之後;就在被召集起來的蒂亞戈、馬杜蘭德等若乾軍士注目下,撲騰掙紮著煽動幾下翅膀;就歪倒在一邊了。
到了深夜,此起彼伏的男歡女愛之聲,依舊斷斷續續的響徹在,旅店一層的廳堂內,隻是顯得越發的嘶啞起來。而整個旅店外圍,無論是馬廄、草棚、還是柴房,卻是越發的寂靜下來。
甚至隨著夜風的慢慢停止,連僅有用來照明的火把,都似乎變得凝固不動了。然而,在外圍的那些跟隨者宿營地裡,卻是隱約冒出了火光,以及零星的哭喊聲;然後,不多久又消寂下去。
於是,又過了片刻功夫,幾條滿身花斑的獵狗,也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旅店低矮的籬笆外牆下;又輕車熟路的沿著尖刺籬笆中,所隱藏的缺口竄入其中,又變成隱隱的撕咬和低沉慘叫。
而隨著這幾聲零星的慘叫;旅店外圍的郊野和大路兩邊的黑暗中,赫然冒出許多鬼鬼祟祟的人影綽約來。然而,他們手中各種刀叉棍棒,鐵錘連枷,隱隱反射出來的金屬光澤,卻令人心悸泛寒。
而混在其中的店主,也不複白日裡的殷勤和卑微慎小。而是手中拿著一支長長的肉勾,滿眼戾氣的看著,燈火黯淡一片靜悄悄,隻剩隱約吟唱的旅店建築,對著站在身邊細綢鬥篷人,恭敬道
“我的小主人,看來修道院裡獲得的三日醉秘方,再度發揮用處了;不過這一次的敗兵有些多了;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您的的下人和仆從吧!就算毀掉這處旅店也沒有關係的。還請您千萬保重自己,不要輕易犯險;不然日後大爵爺從王都回來,絕不會輕饒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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