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聖觀也是位列長安城的上京三十六景之一,“應聖梅雪”的所在地。最早源自開唐功臣衛國公李靖的府邸,後來為一代權臣李林甫所得,而不遺餘力大興土木,極儘奢事增築、營建的大型宅邸。
並在其中生養了二十五子,二十五女的絕大多數;待到李林甫病死任上,被政敵楊國忠清算身後,其子女親族都被貶流邊惡之地。唯有一個自幼入道為女冠,並隱居廬山的小女兒李騰空得以幸免。
後來李白以晚年之身遠赴西域之前,也曾送妻子宗氏去向她學道養生,並賦有《送內尋廬山女道士李騰空》。雖然,後來朝廷赦免了李林甫的後人,並且發還本宅以為安身,但是卻不敢久居其間。
因此,很快就被李林甫的曾孫輩李思琦獻了出來,而成為長安城內對外開放的大小公共園林之一。後來,又隨著李騰空自廬山被招傳入京,從中擇地設立一所小型女觀——應聖觀,以為棲身道統。
因此,在這處以應聖觀命名的園林當中,也遺留下頗多的曆史典故之處;比如李林甫用來靜思的月堂,李林甫讓女兒們登高擇婿的彩雲樓;又比如保留有吳道子《八十七神仙卷》真跡的淨土苑……
當然了,江畋受邀來到應聖觀並不是上香,而是來為一場宗藩院舉辦的遊園會,暗中保駕護航的。雖然這段時間下來國朝頗有些是非紛擾,但是並不能有所影響,在京諸侯子弟的婚喪嫁娶日常。
至少在明麵上是不能因此廢止、推延的,因為其代表了朝廷,依舊一切在握的統治秩序和無形體麵的一部分。尤其是發生了秋獵大營之變後,朝廷更需要一些裝點門麵的活動,來轉移下輿論風向。
因此,這場照例在應聖觀舉辦的遊園會,其實是以宗藩院為主導舉辦的大型聯誼活動;目的是為在京諸侯藩家的子弟,宦門勳貴出身的年輕男女,一個公開會麵,並有所互相了解的社交場合。
也可以說,很多上層人家外藩諸侯之間的聯姻和通婚行為,就是以此類場合為發端。或又是籍此機會,讓青年男女彼此見麵,有所初步了解和印象後,將原本達成的聯姻意向,給徹底敲定下來。
因此,相對於三月三上己節之類的,水邊踏青和唱和會歌之類的傳統活動;這場準入門檻更高,最少也得是民爵、士爵、國爵出身的家門,或是京官八品外官七品的活動,被賦予更多政治意味。
從某種意義上說,甚至關係到自泰興改新以來,已經維係了十數代人的大唐宗藩體係,是否還穩固堅實的某種象征意義。再加上前車之鑒,在朝廷組織的安保水準上,要更甚於之前的秋獵大營。
因此,不但武德司、京兆府、金吾翎衛中郎將府,左右監門衛參與其中;就連原已基本退居幕後,基本不怎麼公開露麵的江畋;也在指名要求之下被拉出來,充當現場後備的安全保障措置之一。
而江畋之所以答應下來,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身為海東藩長世子的可達鴨裴構,也要參加這場遊園會;並且不出意外的話,他未來的配偶夫人,也會在遊園會上的年輕女性中擇選出。
所以,在江畋作為裴府指定的親近長輩身份,陪同他從本宅前往應聖觀的這段短短行路上;簡直就成了可達鴨一個人,滔滔不絕的吐槽和抱怨大會了。
“這次家裡那些老頭子,總算是沒法再逼我什麼了。畢竟小爺都成了老舅家的人了,他們也沒法再給我立規矩,拿喬托大了。但又拿國朝宗藩製度來壓我。”
“還鼓動了同行的那些家臣、部曲,拐彎抹角兒的規勸小爺。所以,要讓他們閉嘴和消停,小爺就隻能勉為其難的來了。看看能隨便找個還算合眼的處處?”
“總道是還要感謝先生您啊!阿姐自從跟了您之後,那事無巨細的性情,就收斂了許多了;也很少逮著小爺,念念叨叨個沒完,總算是能落得些許清淨了。”
“先生不要誤會,我這不是說阿姐不好;阿姐可是個好女人,對小爺也是真心實意的好處。就是這般從小到大習慣了,不想再找個類似的兩人,再來一回。”
“阿久,那你心中還算過得去的良配,又應該是怎樣的條件和標準呢?”聽到這裡,江畋不由饒有意趣的反問道“難不成,要照著惠香的反麵,逆著來找?”
“不不,先生誤會了。小爺可不是這個意思。”可達鴨聞言,卻是渾身一哆嗦似乎想到什麼,而連向馬車外左右顧盼了幾眼,才搖頭如撥浪鼓道“其實小爺也所求不多。”
“隻要體態好能生養的,也能生性安靜,不喜多事;私下溫柔可人,百事依順就好了。也不需要多少持家的本事和善於打理經營。身為諸侯之家,這些都是小節,可令人代勞的。”
“先生,你知道麼?老舅家層層挑選出來的那些個,一門子心思想給我暖床做妾娘們,可都不是省油的貨色啊!小爺我日常光看她們的撕扯不斷,就夠有樂子了;不想日後在途多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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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畋卻是略有所感,其實這位看起來一副紈絝做派的“可達鴨”,其實也並不是毫無情商和理性的人;隻是大多數時候,都被少年人特有的心思跳脫,乃至乖張隨性,睚眥必報給遮掩了起來。
或者說,他不是不能理解彆人的立場,或是為之考慮周全;隻是除了少數他特彆在意的對象外,其他絕大多數人不值得他這麼去做而已。或許他早年的肆意悖逆,更多隻是想引起重視的中二之舉。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對惠香明言呢?”江畋又反過來逗他道“好好的溝通一番,相信她也可以理解你的,說不定就能在身邊那些相熟的女卷中,替你籌謀一二良選呢?”
“彆……彆……”可達鴨卻是不由自主擺手道“其實彼此家門太相熟的也不好;也彆說什麼知根知底的可靠,可一旦湊到一起擺弄起是非來,你不曉得會有多麼過分……小爺可丟不起那個人。”
“再說了,小爺可不想房裡多處一個,事事都動不動找她彙報的多事精。”可達鴨說到這裡,又猶豫了下道“先生,你不曉得啊!昔日阿姐加入前的那些結社裡,曾很有些腦子不正常的貨色。”
“整天總說男人汙臭如爛泥,成了親就是自甘墮落;口口聲聲的失誌不嫁,要在家供養父母終老,再投寄女觀裡逍遙快活的。”然後他露出一個譏嘲的表情“是以,阿姐入了社後就驅逐此輩。”
“還當麵放下話來;說她們都是好日子過多閒得慌,居然敢打這種枉顧養育,悖逆人倫的主意。又說要有這本事,就不靠父母兄弟的扶助和供養,自食其力也能得活,再來說這種大話。”
“小爺我喜歡找樂子,但也最怕身後的麻煩了。”可達鴨又一本正經的說道“所以與其給家裡留下一堆是非,還不如一開始就表明了態度,然後找一個完全不想乾的人家,重新開始處個熟悉。”
“倒是先生您啊,可比小爺想的更有能耐多了!”可達鴨又喟然道“不但阿姐悄悄跟了您,就連家裡的老頭子,還有小爺那假正經大兄;都在神神秘秘的念叨著,保不準要指望您蔭蔽家門了。”
“那大概是阿久你誤會了。”江畋聽了對他微微一笑“我才不過區區一介七品的禦史裡行,檢校兩京館驛使而已;怎麼能蔭及令兄正四品上的藩務卿長直,也許此‘蔭蔽’,非彼‘蔭蔽’呼?”
“這倒是。”可達鴨也沒多在意,繼續感慨道“不過,先生,當初小爺可是說好了,要繼承家業,就能成為成為您和阿姐的助力;但現在看來,小爺準備的那些東西,似乎也排不上用場了。”
“也不至於如此,至少阿久做為海東世子的身份,就是對我潛在的無形助力了。”江畋不由心中一動,當即笑道“我正好有一些想法,關係到些許潛在因果,正好要借助阿久的身份代為行事。”
“此話當真!小爺不是在做夢吧!”然而聽到這句話,可達鴨的眼睛不由一亮,隨後又合手鼓掌著歡喜道“真是太好了,小爺居然還能幫得上先生。還請儘管吩咐,除小爺性命之外儘管拿去。”
“不止於如此的,”江畋無奈的搖頭道事實上,無論是看在阿姐的溫柔知性、體貼備至的份上,還是他潛在後世子孫——小圓臉和嘉善君的種種無形淵源,江畋都不會坑他,反而要扶持他一下。
“你知道京畿內外,各條河道遍布的那些水力工坊麼?”江畋隨即拋出答桉道“我現在有一種更加省事省力的機關方案,可以令其不受四季寒暑,水漲潮落的影響,始終保持開工不斷的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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