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氏祖上並非是正統的唐人,而是安西都護府下轄,大月氏都督府吐火羅王葉護的後人。當年安史之亂中,作為大唐藩屬之一的外西域列國,也應命勤王追隨安西郡組成聯軍遠赴中原平叛。
由此,這些橫跨數千裡而來的西域聯軍,也被被當時的平涼朝廷和乾元天子(唐肅宗),授予了效義軍的名號;並且參與了收複關中、中原的屢次大戰,聯軍首領吐火羅王葉護更是因此陣亡。
因此,在最終戰亂平息之後,這些遠赴中途的西域聯軍將士,大多數都被優厚待遇招攬,而編入朝廷軍中就此留在了中土;隻有一小部分追隨梁公擊敗吐蕃、平定回鶻,最終遠征回嶺西故土。
而戰死的吐火羅王葉護,同樣身後極儘恩榮。他遠在吐火羅王都阿緩城(即阿富汗昆都士省昆都士市)的長子,在國內貴族的叛亂中,被唐軍扶持為新王;追隨轉戰中土的三子,則賜姓封爵。
海氏先祖就是源自被賜姓的葉護王第五子,受封為光義候世代侍奉和宿衛禁中;由此歸化大唐在洛都繁衍生息,成為一個世代顯赫的大族。當代的家主兼族長海鳴威,亦是藩務院承政使之一。
從職權上對標的身份和地位,約等於宗藩院的常設藩務卿裴務本;比同於九寺五監的一級,位列大、中、小九卿序列的中九卿之一。在大內牽頭之下,幾乎一出生就與燕山王府少君定下婚約。
但相對其他備受牽連的親族戚裡,海氏畢竟是遠在東都的名門大族,家主又身居藩務院的要職;能夠與燕山王府牽扯到的地方反而不多。因此在一番暗中運作和博弈之後,還是獲準前往探視。
在分巡燕山南路的監察禦史帶領下,這一行人又經過了數道程序的嚴格盤查和搜檢之後,才來到了位於樓閣地下一層內。而站在入口處,這位頭發半白的監察禦史,卻是突然停下腳步沉聲道
“按照約定,某冒著偌大乾係,引你與他見上一麵,隻道是為供述出更多的內情。自此,某欠下的人情和恩義就一筆勾銷,與你家再無任何乾係了。更何況此事後,我也沒法留在燕北道了。”
“多謝憲使成全。”為首的帷帽少女輕聲應道“奴家隻想對他說幾句話,算是了結了一番心事。”隨即她取下帷帽,頓時露出粉妝玉琢、眉眼如畫的容顏;自有令人憐惜而敬仰的貴氣凜然。
隻是,當她看見隔著柵欄背後,被從頭到腳的多重束縛器具,活像個粽子給強行固定在座位上,就連嘴巴也被罩住的少君;卻是露出了似笑似哭的表情來,而用一眾充滿感歎和哀泣的聲音道
“想不到,你也有這麼一天;你靠這副上好的漂亮的皮囊,巧言令色的偽作手段;究竟騙了多少人;讓多少人為你飽受折磨和屈辱;又讓多少尚不曉事的小女子,為你飛蛾撲火;粉身碎骨?”
“曾幾何時,奴家也是那個傻女子,癡癡妄想著,能夠許給一個光華體麵、溫懷體貼的良人;沉浸在你的彀中不可自拔,一次次的欺騙自個兒,你的那些非言和議論,都是彆有用心的嫌妒。”
“然後,不但將自個兒搭進去了,還無意牽累和害死了那些;一心想要維護和周全與奴的人兒……你就是奴無法逃脫的夢魘,讓奴想要逃走,也曾想一死了之,但最終隻會牽累妨害了他人。”
“現在,所有的陰靄總算煙消雲散了;我真心要多謝那位上憲。”說到這裡,少女自艾自怨的低沉聲線,也略顯輕揚起來“阿耶已答應奴不再擇嫁,直接出家玄真觀,再找個不需名分的。”
下一刻,她終於如願以償的見到,在被束縛在座位的少君,嗚嗚作響的激烈反應和扭動的身軀;就像是他殘餘的占有欲和暴虐情緒,在這一刻被重新激發出來;但又隻能無能狂怒的掙紮作態。
然而,她卻是有些突兀的舉起手臂,拉下寬長的袖邊;頓時就露出從粉嫩的小臂,延伸到光淨的肩頭;隱約分布的道道新舊疤痕;用一種顧影自憐的語調道“如此嬌軀,卻不知委身誰人?”
“是身強力健的軍中莽漢好呢?還是風流倜儻的翩翩君子;還是成熟端重的年長俊士?或是,自薦枕席於那位拿下你的上憲酬謝他讓奴家,終於甩脫了你這個孽障,一直付諸的磨難折辱?”
半個多時辰之後,徹底宣泄了一番的海氏女走出來後,重新恢複了那副典雅恬靜的模樣;而內室裡束縛在座位上的少君,則是徹底失聲,從頭到腳都已變得濕淋淋,就像是從水利撈出來一般。
然而,在海氏一行悄然離開的行苑同時,隨行的仆婦中似乎多出一人;就這麼悄然無聲的消失在了,宮牆短暫遮擋的視野死角內。當她再度出現時已變了行頭和相貌,成了一名提桶的老仆役。
作為已經在行苑中服事多年,唯一可以進入地下的監押內室,負責清理每天留下穢物的聾啞之人;在數重監守崗哨的眼皮底下,他佝僂的身姿和低垂的頭顱,幾乎沒有引起任何的驚異和警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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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隔著鐵柵和門欄,看見了臉上依舊帶著嘴套,卻被重新換過一身囚服的少君;下一刻,他表情微微抽動著,突然捏碎了滿是汙漬的桶邊,從碎屑中探摸出數根異常堅硬的木刺揮擲而出。
幾乎是毫無遮擋的輕聲噗噗,正中在少君的囚衣上深深穿透而入半截;霎那間帶著嘴套的少君哼都未哼,就臉色灰暗的垂下頭來;就像在瞬間昏睡過去一般。這也是這種特殊炮製毒刺的特效。
不會在瞬間死去,而是在身體的麻痹和癱瘓治下,一點點的內臟衰竭,呼吸窒息而死。而毒刺也會慢慢消融在血液當中;讓對方短時間找不到任何的由頭。隨後,端著木桶的老仆役從容走出。
然後,數張兜頭而下的帶鉤鐵網,就瞬間封住了他四麵八方的空間;又在他宛如鬼魅一般騰身而起,左衝右突的躲閃之間;接連勾中了他的左小腿,纏繞在了他的小臂上,血淋淋的扯裂一片。
也讓他激烈躲閃和反抗的動作,因此延緩和遲鈍了片刻;更多探出的撓鉤和叉槍、待發弩矢,堵死他想要撞穿窗扉而出的打算。就在他不顧一切想要撕裂這些負累,勾網上的麻痹成分起效了。
隨著激烈運動的血液循環中,迅速遍及全身的麻痹感;“老仆役”再也無法控製自身力量;就像是塊石頭一般沉重的跌落在地;然而,他猶自還有餘力的扭頭反問道“為何,能夠識破……”
“就知道你們不會輕易放手的。”下一刻,令狐小慕從樓閣上走出來,身邊有人手持一枚古樸盎然的銅鏡,照射著老仆役同時冷笑道“日守夜等,不就是為了等你們派人來滅口的這一刻麼?”
然而,令狐小慕隨即發出“咦”的一聲“居然不是腑食鬼變得,而是個會縮骨變形的大活人?”聽到這句話,老仆役佝僂的身體,也發出了隱約脆響;緊接著就筋肉膨大、骨骼伸展成一個壯漢。
而在燕山腹地的延慶——懷來盆地西端洈水穀地中,被念叨的江畋也在確認前方突然消失的道路;取而代之是一大片崩塌而下,將穀道去路填塞得嚴嚴實實的高聳土石,及由此形成的小型堰塞湖。
時不時可還可以看見,自土石衝擊而成的數十丈高斜坡上,滲流而出的道道水流;就像是絲絲縷縷的飛瀑和湧泉一般,在亂石土堆間肆意飛落、流淌著。顯然,這與前後兩支人馬失聯脫不了乾係。
不過,這難不倒江畋和他帶來的人馬。隨著他登臨上一側山壁上的最高點,頓時就遠遠眺望清楚了,在這處高懸數十丈的堰塞湖背後情景。那是一大片被嚴重改換的地貌,山頭被削平穀地被填滿。
又像是大地被徹底翻轉了一遍,露出地下深層的灰褐鬆軟沃壤,以及橫七豎八暴露在外,焦黑枯死的樹木植被根須;又隨著數條彙流而下的山溪,衝刷浸潤出一大片沼澤泥濘,順勢彙入堰塞湖中。
然而,就是這麼一片肥沃異常的新生地,居然死氣沉沉的一片寂靜;既沒有任何鳥獸活動的蹤跡,也沒有其他活物比如蟲子鳴叫的聲音。顯然是代表了某種不同尋常的危險,或說潛藏的威脅所在?
浴室在片刻之後,一小群就近找來咩咩亂叫的山羊,沿著亂石區臨時架設的通道,被投放並驅趕進了堰塞湖後方的坍塌區。然而,這十幾隻山羊卻沒有因此逃散開來,反而靠邊擠成一團瑟瑟發抖。
直到被隨行軍士,用遠距離拋投的石塊,接二連三砸的慘叫起來;這才驟然四散竄出去好幾隻,但又像是遇到了什麼威脅一般;掉頭就撒腿想跑回水邊,但已晚亦;鬆軟泥地突然有什麼拱動而起。
像是鼓包一般的轉眼追上了,這些驚散亂逃的山羊。又在接觸的瞬間炸裂開一蓬泥塵,將其驚叫尖叫不已的深陷進去;轉眼就沒頂息聲了。見到這裡,江畋才略做了然的點點頭“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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