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與大唐相愛相殺了,將近一百多年的宿敵,吐蕃政權的前身,不過是一支從雅壟深山大峽走出來,猶自帶有原始氏族色彩的部落;但卻在一係列以小博大的鯨吞擴張中,一次次擊敗強大對手。
其中不乏相雄、蘇毗、大小羊同,這樣曆史悠久的古國和地區勢力;然後,相對原始的吐蕃部落,也迅速吸收了這些勢力的政權架構、社會形態和生產方式的先進元素,轉化成下一輪擴張的養料。
然後,當吐蕃人終於走出前藏的險惡之地,來到了青海境內之後;卻又遇到了已經被唐太宗時代,派遣名將李靖打殘了,並降服為臣屬的吐穀渾國;於是,就輕易獲得可耕可牧的海西之地大禮包。
或者說,在大名鼎鼎的前讚普鬆讚乾布,以三十多歲壯年暴亡後;以大論(第一宰相)祿東讚的葛爾家族,把持了數十年朝政的吐蕃政權,已然開始顯露出非同尋常的擴張性和強烈的進攻意誌了。
因此,才有了數年前的大非川之戰;大唐扶持吐穀渾複國的十餘萬兵馬,由邏逤今拉薩道行軍總管薛仁貴率領,追趕冒進的前鋒郭待封部時,在大非川遭到吐蕃大論論欽陵發動的舉國之力圍攻。
最終唐軍一路大敗,但吐蕃各軍也無力再戰,薛仁貴遂與欽陵約和而還。這也是唐朝對外戰爭中為數不多的幾次大敗之一;雖然具體損失不明,卻大大改變周邊的戰略態勢,也引發數年後的再戰。
當然了,這一次輸得更慘,失而複得的安西四鎮也再度丟掉,要等到數年後再度收複;再度因為西突厥叛亂而丟掉;因為武氏篡唐而主動放棄掉;拉鋸了四次之後,才在唐中宗時慢慢的穩固下來。
又曆經了睿宗,到了玄宗的開元年間,安西四鎮才真正達到了鼎盛時期;赤色軍旗橫行與蔥嶺內外,南擊吐蕃於大小勃律(今克什米爾),西逐突厥於鹹海;威震河中諸國昭武九姓而莫敢不從。
不過,相對虛情假意的吐蕃人,所帶來的糟心事;唐軍在東邊的戰事就基本上是吊打小朋友了。同年二月,劉仁軌在七重城大敗新羅的部隊;又從登州海路奪取了新羅南部地區,殺死和俘虜甚眾。
待到這位高句麗戰爭中的“殺人鬼”率兵返回修整。唐高宗又下詔任命李謹行為安東鎮撫大使,屯兵新羅的買肖城經營該地,李謹行繼續三戰三捷大敗新羅軍,新羅遂派遣使者到唐朝進貢並請罪;
唐高宗原本有意赦免之,並恢複新羅王金法敏的官職和爵位。然而,這時留守西京的宰相張文瓘,卻突然上書陳以利害;稱新羅王金法敏之前悖逆不臣,召亡納叛,聚兵抗拒上國,怎能輕易恕之。
若此輩隻是做獻表悔書,就能儘複冊封;那外藩諸夷豈不越發的畏威不懷德了。而朝堂中亦多有附論,於是,唐高宗也再度改變了主意;原本軍中已經折還的金法敏之弟金仁問,也奉旨繼續前行。
而新羅王金法敏雖然一敗再敗,卻也不肯束手待斃,更不可能割換已經占據的百濟和高句麗故地;自王都金城再度儘發兵民、部酋相抗。所以一直到現在,這場征討新羅之戰,依舊還在延續不斷。
不過身為駐守百濟故都泗沘城的熊津都督府都督,兼雞林道行軍總管的薛仁貴;卻因此出了狀況。因為他在戰時率領部曲出城遊獵;結果城內的新羅人與百濟殘黨糾結,起兵反亂差點將城池奪走。
雖然薛仁貴聞訊率眾殺回來,迅速平定了這場變亂,但也造成不小的將士折損;再加上他之前本身就是戴罪效贖陣前,又被人落井下石告發,私吞軍中繳獲財貨。因此被唐高宗下令奪職貶放象州。
象州就是現代的廣西陽壽縣,放在唐時卻是專門用來流放的,嶺南群蠻雜居的蠻瘴之地。對於薛仁貴這樣的河東道(山西省)出身的北人;簡直是要了老命了。最終,還是太子李弘暗中為之求情。
遂改為流放代州,算是距離老家不遠的河東道境內。因此這位自太宗朝開始,效力東征高句麗軍中,已經年過六十的老將;雖然沒有當麵致謝,但也在事後聽到某種風聲,將第四子薛納轉事東宮。
所以,這位二十出頭的前城門郎薛四,此刻正以殿門中候的身份,在東宮的通訓門外值守;之前太子妃裴氏下令捉拿和解救人等;也是支使的他這一小隊防闔衛士,算是宮衛六率之中相對可靠的。
然後時間到了三月份,丁巳(十三日),天後專門在邙山之南祭蠶神,朝廷官員及各州的朝集使,都出席陪祭。也算是一種逐步推進的試探姿態。這時宮中傳出風聲,聖上有意委以天後代理國事。
然後,毫不意外的為宰相郝處俊、中書侍郎李義琰為首的群臣所勸止;這也是一個被江畋所預言到的時間點和關鍵。因此,太子李弘也難得保持了沉默,既沒有上書,也不許身邊的相關人等進諫。
然後,就這麼在這麼一片平靜異常中,迎來了他原本注定要死去的四月份;也破天荒第一次以病情加重不宜成行為由,拒絕了來自天後親自主持的,諸多宗室外戚彙聚一堂,敦親會宴的召傳中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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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天後廣泛招攬文人學士,如著作郎元萬頃、左史劉之等。令其撰寫《列女傳》、《臣軌》、《百僚新戒》、《樂書》等一千多卷。乃至秘密地讓他們參與裁決,朝廷的奏議及各部門的表疏。
既為暗中分薄宰相權柄之始,也是培養未來篡奪天下的班底之初。當然了,因為太子李弘的先下手為強,其中好些人物,已經提前網羅於東宮的麾下;隻要李弘不死,暫時也沒轉換陣營的機會了。
五月,周王李顯的王妃,因母親常樂公主觸怒天後,被尋罪廢黜,禁閉在內侍省,送給的食物都是生的;由看守觀察她的煙囪是否冒煙,後來發現有幾天不冒煙,打開門一看,人已死去並腐爛了。
六月,倒黴的是慈州刺史杞王李上金,同樣因為不明緣故觸怒於天後,遂有臣下迎合她的心意,列舉奏報了李上金諸多罪名。待到月末時分,李上金因此被剝奪職銜、王爵,貶斥往澧州圈禁監管。
七月,高宗調整政事堂,任命戴至德為右仆射,又任命劉仁軌為左仆射,兩人都仍擔任同中書門下三品。任命張文瓘為侍中,郝處俊為中書令;李敬玄為吏部尚書兼左庶子,仍任同中書門下三品。
待到高宗的千秋誕,東宮獻上的三件禮物轟動一時。第一件就是一套天球模型,及與配套大地的概覽圖輿;第二件,則是東宮奉禦孟銑,所奉上的《風疫菌毒說》,以及一套專門微觀其害的器具。
而第三件,則是一隻可以帶著人和活物點火升空,高懸天際數個時辰的巨大球體,以及垂落而下的橫幅標語。最直接的結果,據說是從此開始,高宗日常飲食供奉大幅調整,轉為清淡利口了許多,
其次,是太子李弘以東宮臣僚的名義一致提出的,請求朝廷增兵穩固安西四鎮,鉗製吐蕃和隔斷西突厥十部的奏疏;附錄中還有一份曆代的西域商路,蘊含著重大利益和潛在影響的全麵利弊分析。
相比之下,在推陳出新在京畿的文抄《古聞今要》上,所提出的三代之治義利天理的真偽之辯;反而被掩蓋了過去;一起被掩蓋過去的,還有數十家投寄在東宮名下,正在路線投產的工礦作坊。
以為聖上慶生獻禮為名,位於長安與洛陽之間,由數十座壁板信號塔,所組成的傳訊線路,已經投入了試運行;天氣晴好的白日裡,從東都到西京之間的簡易信號,隻要大半天時間就可輾轉而至。
另一方麵,在皇城大內以北的禁苑內,太子李弘還命人還修建了兩條,鋪木箍鐵的實驗性馬拉軌道。一條向東通往數十裡外的沙苑監,另一條越過渭河專門搭建的橋梁,通往渭水以北的鹹陽縣城。
當然了,在如今的東宮名下的各色事業和人員,已然是日新月異一般的膨脹了至少數倍。尤其是今上在心懷快慰之下,剛剛頒下內旨,將廣州等多處沿海市舶使的收益和權柄,也轉交給東宮所屬;
隻要派出可靠的人手,稍加進行整頓和調整經營結構;擁有皇家指定采辦和專營權的市舶使;完全就可以成為東宮,一個新的利益增長點,和源源不絕的大宗進項來源;甚至可獲得一些稀缺資源。
所以,當下的形式看起來,不是一般的好,而是一片大好;但是這一切的前提是,太子李弘必須好生生的活著;並且堅持到唐高宗因為風眩症(高血壓)掛掉,名正言順的接掌皇位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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