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相對多重攻勢之下,迅速土崩瓦解的連雲諸寨;對外來討伐的官軍,更大的妨礙是山中複雜崎嶇的地勢;縱橫交錯的褶皺溝穀,以及不斷出現的分叉走勢;這時之前所獲俘虜就派上用場。
因此,帶著安西兵馬一路清理,占據九座寨壘的兵馬使楊元宗;再度策馬舉鞭指著前方,兩側高削陡峭、上下驟然收緊,宛如曲折一線的幽深裂穀,歎息道“若有賊人設伏,屯集滾石檑木……”
然而他的話音未落,就聽到前方的隊伍傳來隱隱的喧嘩聲;卻是從裂穀深處的上方,如雨點般突然墜下了許多物體;隨後,才有人當場確認,拿赫然是一具具摔的支離破碎、血肉模糊的伏兵屍體。
與此同時,在這條一線天裂穀的最高處絕壁上,也閃爍起作為信號的鏡片反光;卻是不知何時已攀躍上高聳絕壁的內行隊員,先下手為強的肅清了上方,可能潛藏的大部分埋伏和預設的機關威脅。
然而,當排成數列先頭的馬隊,安然無事的走出了,這片幽暗曲折的狹長裂穀之後;卻又被突兀出現的一道橫溝深澗,攔住了去路。這條橫溝並不算寬,也就數十步的距離,但下方卻深達數十丈。
透過底部稀薄彌漫的霧氣,還可以聽到呼嘯而過的穿堂風和嘩嘩奔騰的流水動靜。但原本通過粗大木架交錯支撐著,並由鐵索拉伸加固的一大段懸空橋麵,卻早已不翼而飛,隻剩下兩邊殘存立柱。
從存留的新鮮痕跡上砍,顯然是剛剛被破壞掉。隨後,裡行院下屬的內行隊員,很快就依仗異於常人的身手和體魄,彼此借力著將同伴拋投過去拉起幾條鐵索,形成一道僅供步行通過的簡易索橋。
緊接著,經過身體強化的外行軍士,當先踏上這條懸空顫顫的臨時索道;飛快的向著對麵推進而去。就在這時,對麵的山崖上也突然湧現出了,成群持弓挽弩的賊兵,轉眼就包圍了這些內行隊員。
同時用箭雨攢射向,那些奔行到索道半空中的外行軍士;這時候,他們強化過的身體素質,就表現出了種種的高超之處;一馬當先的幾名外行軍士,哪怕身上血花迸濺的連中多箭卻仿若未覺一般。
反而攀援著激烈抖動的鎖鏈,加速向前飛奔著,同時用身體充當擋箭牌;遮護著後續跟進的更多同袍,一鼓作氣衝到對麵山崖,才帶著一身尾羽跌坐在地;這時官軍的擘張弩和鐵臂弓也開始發威。
以更加密集和猛烈的暴風驟雨之勢,席卷了那些露頭、探身出來賊軍弓弩手;瞬間將他們射的人仰馬翻,活活釘死、貫穿在石壁之間。而隨著賊軍放箭的勢頭一停,那些內行隊員也瞬間轉守為攻。
在他們全力施為之下,瞬間就爆發出一陣血肉橫飛的風暴;那是當麵被徒手撕碎、扯爛的賊兵屍體,或是被用突拳、飛掌,拍碎的頭顱和臂膀;或又是被奪取飛擲的兵器,斬斷劈裂成數截的軀乾。
很快,這些賊兵就被殺的潰不成軍,又隨著越來越多通過的外行軍士,反向包抄和截擊之下;最終轟然怪叫著轉身逃散而去。隻留下三百多具屍體,以及數十名被當場打斷手腳、擰脫關節的俘虜。
而後,更令這些俘虜驚駭和肝膽俱裂的一幕發生了。天空中突然憑空落下了一大塊,足足有十多丈長寬的巨岩,在一片地動山搖的轟鳴聲,砸在了這道深邃裂穀之間,又製造出了持續的大片崩塌。
而當大片土石的崩塌聲終於停息下來,逐漸隨風消散塵煙滾滾中;赫然露出一道橫跨填塞在裂穀正中的“天生橋”;而下方薄霧籠罩的流水深澗,更是被滾落的大量土石截斷,填塞起來不再流淌。
隨著這座巨岩天生橋的誕生,後續官軍的大隊人馬,及其坐騎、馱畜、車馬和輜重;就重新獲得了條足以通行的坦途捷徑了。過了這處橫溝裂穀所在的山勢,頓時就看到了簇立在山脊線上的寨壘。
這裡也是俘虜口中供述的連雲寨第十壘;也是進入金山本部腹地的倒數第二道關卡。然而,當官軍派出的先頭,逼近這處寨壘後,卻發現內裡毫無反應,緊接著舊有消息回報,此處已被完全廢棄。
緊接著,又在推進到十多裡外的一處山凹懸壁處,發現依照山體岩洞所構築而成的第十一壘;同樣也被人給放棄了。隻是其中的賊兵似乎走的十分匆忙和倉促,以至於大多數器械物資都未曾帶上。
各種常年生活起居的陳設、器物,乃至是私人物件,也大多保持完好。甚至連爐膛裡炊食的灰燼,都還殘留著相應的熱度。但從這些被遺棄的陳設、器物和物資上,官軍又發現更多的細節和內情。
比如,身處群山深處的內環寨壘中,這些賊眾居然保持相對的生活水平;不但有吃剩的雞鴨豬羊骨頭,甚至還有數種軍需罐頭;以及驅除蛇蟲的藥粉,治療傷創的藥膏、提神的茶餅和茶團的配給。
不要小看這些不起眼的物資,卻代表著“萬裡沙”的本部,其實常年擁有一條或是數條,長期能夠供應和輸送大宗物資的便捷渠道;乃至若乾較大規模的隱秘資源產出地,在源源不斷的輸供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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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官軍的斥候,沿著人工開辟和清理出的痕跡,再度翻過兩處山口和一條山脊線之後;這種猜想就意外得到了部分驗證。呈現在眼前的是,一片風景如畫的敞闊河穀,或者說是群山環抱的盆地。
原本高聳突兀的山勢,在這裡突然平緩向下,形成了諸多的台地、矮丘和平野;一條澄澈如練、曲折蜿蜒的小河奔流而過;在繁花盛放、綠茵如毯的草甸、丘野上,散落著成群牛羊、驢騾、駿馬;
它們以上百、數百成群,幾乎毫不避人的自顧自地吃草。唯有當先頭的騎兵逼近時,才打著響鼻、輕輕嘶鳴的退讓開一段距離。而在成叢筆直的榛樹、楓樹和鬆林的掩隱中,存在諸多村邑的輪廓。
有些是散布著土木構造,苔痕斑駁的房舍,充滿煙火痕跡和其他生活氣息的村圍,有些則是圓帳帳構成的聚落。這些人居的村邑、聚落,隻是大多數都陷入了一片死寂,就連犬鳴聲都消失不見了。
而當官軍進入其中之後,就會發現幾乎所有的門戶,都是敞開著的;亂糟糟的滿地狼藉和丟棄的物件,驗證著其中居民,是在更早一些時間,遭到了某種程度上的強製撤離和驅散,並再未能回來。
但不管怎麼說,在一連爬了幾天的大山,在諸多深峽溝壑裡,持續兜兜轉轉的風餐露宿之後;能夠進入房舍修整;還獲得現成牛羊的新鮮肉食補充,對於遠道而來的安西將士,還是頗具振奮意義。
但是與此同時,一路上很少乾涉實際軍伍管代的江畋,卻同時下達了一個不容置疑的命令。一方麵徹底搜查這些村舍和帳落,同時在人類活動痕跡最多之處,挖地五尺以為取樣,進行分析和觀察。
另一方麵,則是禁止直接飲用村邑內的井、池等的地下水源;避免可能潛在的汙染和疫病概率。因此各部人馬若有需要,直接從近在咫尺的河邊取水;乃至借助大石人之力,挖出一條引水渠道來。
因為,在之前寨壘的俘虜當中,已發現了不同程度身體畸變和異化痕跡;最初隻是皮膚病式的少量硬化和結鱗,或是四肢骨骼的輕微畸形;瞳孔的混色,但隨著越發深入這種畸變痕跡越來越明顯。
乃至有人出現了凸起的指節、利甲和贅生的尖牙,卻對此似乎習以為常。這無疑也代表著某種潛在的汙染和身體蛻變;讓人不得不防。然而,就在走出群山的數營官軍,開始宿營修整的傍晚時分。
一場毫無征兆的暴雨,在隱隱響徹天空的雷霆聲中,突然不期而至了……與此同時,位於百裡山外的沙陀州州城內,監督轉運軍資和收集地方消息的令狐小慕;也似有所覺的望向遠處的昏色天穹。
依舊澄淨如洗的碧空之下,雪頂泛白的群峰簇立,被夕陽染成了一片紅豔豔的血色;卻是毫無任何氣候變幻的痕跡。隨即她對身邊的屬吏寧弈道“通傳山間各壘加強戒備,輸運各隊加派護衛。”
這時,臨時駐地的外間,再度響起了女衛之首燕婷的通傳聲“從事,本州和瑤池州的刺史夫人,蘭台藩的雨田縣君,再度聯袂投書門下,說是設宴於城北的東樓會館,請您務必賞光蒞臨。”
“真是麻煩!”令狐小慕有些困擾的擺擺手,對著虛空自言自語道,“這些地方官員和藩家當主,終究是嗅到了什麼意味,開始借助自家夫人的緣故,旁敲側擊於我麼?不過看來是躲不過了。”
“就算這次推拒了那位縣君、孺人,或許下次來的,就是郡君、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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