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隨著城外病坊和醫館,被找來的醫生和藥師,陸續抵達這處彆莊;江畋也順勢悄然辭彆了,這些還算熱忱的巡行騎兵。帶隊的押官甚至送了江畋一塊牌子,作為結下這番旅途善緣的後續。
雖然,不能讓江畋在定興府內通行無阻,但卻可以依靠巡行騎兵的淵源和關係;在蒙池國內的大多數官辦館驛、車馬行棧和浴場、商號中,得到一些旅程食宿上的便利和折扣。算是某種會員優待。
然後,江畋理論上有兩個去處;一個就是繼續明麵上的訪親之旅,前往瀾海城以西的望鄉穀,投奔夏王傅後人聚居的大湖鄉清流庒。一個是前往瀾海城近郊的西河學宮;同樣可以獲得相應的招待。
作為蒙池國的諸多大小書院、館學、蒙孰之首;以曆代郡王尊號命名的西河學宮,同樣也與青連先生始創的安西大學堂關係匪淺。甚至就連學官本身都由,初代郡王邀約的青連先生弟子所奠基的。
此後,一直世代往來不絕、從未中斷過;“夏伯陽”身為安西大學堂的附屬醫工院,軍醫分科的助教;自然能在其中得到足夠的禮遇和優待。除此之外,還有來自同行隊副私下建議的第三個選擇。
就如半路遭遇的那位“青女”所說一般,江畋既有足夠的身份背景,又有擊殺妖邪的技藝;完全可以拿著安西大學堂的名帖,去投入招賢館的名下。這也是唯一一個,可進入瀾海城的理由和契機。
因為,西河王廷郡王府,專門為那些有意報效的奇人異士、俊傑好手;在城外各處路口開辟了,保送入城內招賢館安置的專屬渠道。隻要能拿出足夠身份和背景,或是露一手技藝就能迅速過關。
而有這些巡行騎兵,所的旁證和信牌;甚至都可以直接跳過,當眾展示技藝的階段。江畋想到這裡突然心中一動,勒住馬頭對著曹元深道“或許,你可以去試一試。替我打探一二如何?”
“……”曹元深聞言一愣,卻有些猶豫道“隻怕屬下能耐有限,到時候露了端倪,反而壞了上官的差事。”江畋輕輕搖頭道“沒關係,隻要你混入就好,我會借你一樣傍身之物,權作手段。”
這時,天色已經全部發亮了。晨曦如金,正在散去的薄霧中,遠處的雪嶺皚皚、山河縱橫,近處的小橋流水,村莊隱現;連串的池塘、水泊,葦草、沼地;襯應著遠處台地,延伸而下的巍峨大城。
雄偉數丈的磚石高牆、城碟和門樓飛簷,宛如尤在中土。隻是缺少生氣的郊區四野,行人絕跡的各條道路,還有時不時遊曳往來間的士卒;讓這番壯闊富麗的日常景致,不免染上森森的肅殺意味。
依照國朝宗藩製度的規定,太子東宮可擁有六率衛士,親王五率衛士、嗣王四率衛士、郡王三率衛士;國公郡公縣公左右兩率衛士,國候郡候縣候皆一率衛士;然後依照等級具體編製略減。
其中每率衛士的編製,比同國朝最小軍製,編列三到五營不等。其餘外封的伯、子、男等諸藩世爵;雖然不能擁有完整的一率衛士,但也按照身份等秩的差彆,配屬有數量不等的營級藩兵衛隊。
當然了,這隻是宗藩法度在明麵上的規定,具體執行到現實當中;自然有所差彆和異同。比如,雖然同樣是外藩資序的公、候之屬,但是在采邑的貧富和領民的多寡上,其實有著天差地彆的區分。
有些田土殷富、產出豐饒,又有礦山、商道之利的侯國、伯藩,會想方設法巧立名目,在宗藩法度規定的編製下,儘可能的塞進去更多的人;乃至以輔卒、雜役編列旗下,以達到嚴重超編的現實。
但也有一些位於窮鄉僻壤的諸侯,因為田地和畜牧的產出有限,又經營不善;需要靠卯吃寅糧的借貸和抵押度日。因此,連基本藩屬衛隊都養不起;需要臨時雇傭一些義從、商隊護衛來充作門麵。
但蒙池國顯然是其中的另一個極端;西河郡王所屬的三率衛士,不但每率是常年齊裝滿員的五營編製;同時,還在正編五營之外,又編列了所謂的車馬輔卒三營,武裝雜役又三營,合計達到近萬。
而在瀾海城的近郊,執行封鎖和戒嚴的人馬,就是這些三率衛士名下的車馬輔卒和武裝雜役。雖然號稱是輔卒和雜役,但同樣也穿著泡釘或是鑲皮甲,背弓跨箭、持槍端牌的占據各處路口和要衝。
其中多數都是健壯之士,就算有少數的老邁殘疾之輩;看起來也是久於軍伍的老卒。一絲不苟的盤查和攔截著,任何想要前往王城的存在。不過,光靠這種程度的巡查和守備,就根本攔不住江畋。
就在重新準備停當的曹元深,主動迎向路口的張榜處;在關卡士卒注目下,揭下來某張榜貼的同時。自稱“青女”的年輕女子,也輕車熟路的穿過一處處,城郊的莊園彆墅;躲過巡曳往來的兵丁。
當然了,她的真名叫“白婧”。曾經是散落在這條東西大陸商道上,那些隻求一夕之歡的商旅,在歡場中意外留下來的產物之一。他們大多數的下場,不是遺棄民間自生自滅,就是繼續從事賤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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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婧比他人更幸運一些的是,她不知名的血脈父母,給她留下一個具有美人坯子潛質的皮囊;也讓她在那些棄兒當中被挑選出來,成為由玄雀衛撫養長大的候補成員,而不是淪為奴婢、娼優之流。
而作為王府背景下,暗中秘密訓練的少年男女;很早就要開始修習和磨練各種技藝,再按照各自的表現和擅長,定期淘汰掉一批人;最終擋他們冠禮及笄之後,就會被派到一些權門顯貴的身邊。
有些是作為潛在的貼身護衛,或是公開配屬的手下;有的則是秘密潛伏下的觀察和監視對象。很不幸的是,白婧在那位貴人身邊,並沒呆多久就被揭穿了身份,但是對方沒有追究或是借機處置她。
反而用一番恩威並施的手段,加上令人難以抗拒的真情流露;將她籠絡為手下,又設計逐漸擺脫了,來自“玄雀衛”的鉗製和約束。然而,這位外嫁藩臣的王府貴眷,最近卻遇到重大變故和危機;
她作為繼室的重要諸侯家——懸台藩池氏,在外求學的世子突然回歸;並在一夜之間,帶著來曆不明的外援;控製了藩邸上下。為了保全闔府上下大多數人的性命,這位貴人不得不委身與之周旋。
但在忍辱負重、虛與委蛇的同時,也設法讓白婧等人逃了出來;前往瀾海城的郡王府報信,乃至求援一二。緊接而至的一路追殺,讓她損失所有的同伴;也不得不付出全身上下,作為庇護的代價。
然而,在如今王城內外的戒嚴和封鎖之下;她在城郊一連找了數處,據說可以求助和聯係的地點;卻都已人去樓空。實在無可奈何之下,她不得不找上了,早已斷絕聯係許久的玄雀衛,秘密據點。
但這次似乎是老天眷顧,當她在一處生藥鋪子裡,報出了昔日的口令之後;頓時就被坐台的夥計,鄭重其事的引到了後院。一名迎上前來的老蒼頭,聽說她有極其重要的消息,報與現任“雀首”。
頓時眼睛不花,背也不駝了,挺起身來露出一身精健的肌理;同時帶領著她走進一處藥倉內。當她從七拐八彎的曲折街巷中,再度走出來之後;卻發現已在一處,充斥著臭烘烘氣息的屠宰場院內。
穿過這處滿地狼籍,已歇業多時的場院,又是一座相鄰的倉房。密密麻麻掛滿了各色風乾的臘肉、灌腸、乾脯等。然後,她就聽見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可真難得啊,攀上高枝的婧娘又回來了。”
下一刻,一名略顯矮胖、麵帶粗痘的中年人,踱著步子從上方攀架處,帶人轉了出來。用牙齒裡透出來的森森聲音道“莫不是,你的靠山已經倒了?令你這喪家之犬,跑回來求饒、討命了?”
而這時的白婧,卻是心中咯噔一聲,她最不想遇到的對象;卻正好在這裡撞上了。當初對方可是難掩覬覦之心,卻被貴人借機為她出頭,好好的教訓了一番,不但丟了差事和身份,還去了半條命。
“你……”然而她瞬間就反應過來,猛然抽身反退;卻晚了一步,倉房大門已被轟然閉合。緊接著,從倉房各處湧出,拿著斬肉刀、碎骨錘、鐵鉤、鋼叉和套索的健漢,將徒手的她重重包圍起來。
緊接著,外間還傳來用木板釘住門窗的急促敲擊動靜。這一次,白婧幾乎完全絕望了,她緊咬銀牙擠出聲道“你又怎麼知道夫人……”對方卻得意的打斷她道“自然是有人先行一步報信了。”
“難道……難道……”聽到這話,白婧的眼中越發灰暗和激憤起來“蒙長從、赤副尉,都被你所害了。”然而,對方卻搖頭道“不過都是一些食古不化,頑固拒變之輩,合該就被掃除乾淨才是。”
“所以,那些負責接應的人手,早就被人收拾乾淨了。也是料準了你這賤婢,最終會跑回來聯絡本處,我可是頗費一番苦心,才爭取到這個,揚眉吐氣的時機啊!來人,卸了她的手足再做炮製。”
“手腳都拿去喂狗,隻要囫圇身子留下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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