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這隻吸收和聚附了,不知道多少犧牲者,而長滿人形肉須和脈絡蔓生的神骸巨肢,被從“石破天”地下扯斷、挖掘出來;又一路拖曳到瀾海城外的過程中,也在不斷腐朽、潰爛流淌一路黑水。
最終,出現在瀾海城南最大的萬盈門時,就隻嚴重縮水成一根,滿是汙穢的八指巨爪骨骼;以及自斷口骨腔內生長出來的脆爛樹乾;還有融入青灰色的骨節各處,密密麻麻令人頭皮發明的人骸團。
因此,經過一整天的擔驚受怕,被召集的城中士民百姓、官吏商賈,乃至是外藩諸侯的代表;在見到這玩意的那一刻,就有許多人受不了如此不可名狀的瘮人畫風,在大呼小叫聲中當場昏闕過去。
而從王宮的地下空洞,所挖掘出來的那些奇形怪狀之物,連重華宮廢墟清理出來的部分異類屍體;也隨之展示在光天化日之下。因此,關於這場變亂的結論和定性,也在短時間內準備好幾個版本。
第一個版本就是直接麵向普羅大眾的官方通告;現任的蒙池國主巡視新設立的異人營時,為混入其中的妖物所襲擊,花費了極大代價才將其鎮壓,但國主因此重傷不治,乃將諸事委之內宰和國後。
第二個版本則是通知諸侯外藩的內部消息,國主李歸元在出外巡遊時,不幸中了某種妖邪的詭術,因此心性大變而多有異常行;乃至讓妖邪乘虛潛藏宮中,直到來自中土的謫仙察覺,並將其鎮壓。
而第三個版本,則是專供給作為王府基本盤的,諸多內臣、親藩、國族成員的暗示。則是身為當代國主的李歸元,在多年前就早已被妖邪附身,逐漸侵蝕了心智而妄圖取代之,乃至不惜掀起動亂。
通過這層層遞進的三個版本,才能儘量維持蒙池國西河王府的現有框架下,繼續團結人心和維持統治權威。將所有的問題和罪名,都歸諸於李歸元個人的肆意妄為和倒行逆施;再進行撥亂反正。
比如,以助紂為虐或是奉上所惡、難辭其咎或是有失值守,等名正言順的理由;對國主李歸元身邊的側近人等、親信心腹,開展一輪大清洗和追算;將其從權力中樞的朝堂剔除,再延伸至地方。
最終以相對小的代價,鎮壓和肅清那些曾參與其中的前國主殘黨,平定國內即將發生的動蕩和騷變;乃至保全更多的有生力量和國家元氣,用以處理國內開始泛濫和擴散的,妖異橫行和獸災事件。
相比之下,將早已存在多年的重光秘社公諸於世,揭露和逮捕那些曾經身居高位,或是擁有顯赫背景,或是身份特殊的主要成員,取締和鏟除其關聯的一切幫派會社團體,就顯得順理成章的多了。
當然了,推進這件事情重點,不在於能夠在短時間內,將其徹底鏟除或是消滅乾淨;或是將那些拔蘿卜帶泥的關係人家,給一一的挖出來。而是在官麵上徹底打死,迫使那些有過牽連的主動切割。
畢竟,與安西都護府之下,已經高度郡縣化的嶺東不同;嶺西之地十幾個都督府,數以百計的諸侯藩家;除了蒙池國以外,實在有太多的勢力夾縫和邊緣地帶,這些見不得光的存在藏汙納垢。
就算江畋神通廣大、手段出神入化,也不可能長時間將精力和心思,用在追逐這些人人喊打的地溝老鼠身上;這就必須依靠本土勢力的協從和後續推動。所以,但凡有人敢於庇護和收容這些餘孽。
作為河中宗藩之首的蒙池國,就可以要求名下從屬的眾多諸侯外藩,依照宗藩體製的條款群起而討之。雖然,受限於宗藩體製的約束,並不能直接吞並或是滅絕門第,卻可從分家庶支中興亡續滅。
但這一切的一切,必須得到身為“妖異討捕”“都巡禦史”江畋的認證和背書;畢竟,無論有多少人不願意相信這個結果,都無法回避和忽略;此時此刻,正矗立在萬盈門外鎮壓局麵的巨大石人。
短時間內的瀾海城,乃至是定興府內外,都迅速接受了這個官方說法和處理態度。甚至,包括西河李氏主乾大宗的數百族人宗親,尚在城內的幾支分家成員;都在展示的證據麵前,迅速認清現實。
更有多名德高望重的宗族長者,同在監攝的國後和內宰麵前;對天發誓絕不泄露其中的真實內情,以免享國百年的西河李氏;因為某位國主的私欲作祟,而被牽扯進可能除國的巨大危機旋渦中。
接下來的日子裡,隨著瀾海城解除戒嚴,不斷向定興府外派出的一隊隊人馬,還有往來奔走道途的信使;將大多數領臣、藩士和屬官,都彙聚在了王城之後,新一代國主的踐位典儀,也終於召開。
作為些許雜音的是,還是有若乾奉命在外的世臣,或是領有遠地的藩家,派往境外的將弁,乃至是駐守要衝的國族成員;拒絕接受來自瀾海城的王命,乃至公然舉起了叛旗,但都於大局沒有影響。
畢竟,身為蒙池國西河王府新一代主事人,如果連這點問題都解決不了;那也不配成為江畋在當地,所選擇的合作對象了。因此,就在這些一日數起的討伐軍報中,新國主第一次現身世人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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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名渾身鑲金配玉的盛裝,穿戴玄紅郡王袞服和冠冕的年輕女子,從她努力保持著明麵上,四平八穩的氣度和威儀的背後,是不斷用眼角餘光,頻頻四顧周邊人等,的諸如猶豫、茫然等情緒。
似乎是在此之前,王妃梁氏將她保護的很好;以至於顯得眼神天真而澄淨,讓江畋想起了後世所謂的“眼神澄澈又愚蠢的大學生”。但著或許就是王妃梁氏,內宰簿周,當下最合適的國主人選了。
或者說,他們需要的隻是,有人坐在這個位子上;至於坐在上麵的是什麼人,或是還是其他什麼玩意;其實已經不重要了。因陋就簡的踐位典儀,安排在重華宮的前朝廢墟中,相對完好的溫冬殿。
這也是前朝,名為四時輪轉殿的建築群中,唯一在流星火雨墜擊中幸存下來的宮室;隻被濺到的火星燒了若乾牌樓,在墜地的爆炸中,震掉了些許覆瓦和防風而已;因此,在短時內就被清理修複。
以全新的麵貌,迎來了新一任國主。因此,在一片鐘鼎金石的伴奏聲中,旗仗苫蓋之下的年輕國主,也隨著禮官的唱報聲,亦步亦趨的走上彩紮的高台;先祭皇天後土,再向東方遙拜中土天朝禮。
又祭祀過宗廟所在的列祖列宗之後,這才彙聚而來的萬千士民父老、陣列軍士和官屬、世臣、藩士,以及各支分家、諸侯外藩的代表,共同見證之下完成了最後的踐位大禮,並在溫冬殿接受朝拜。
當然了,這套踐位的大禮禮畢;但其實還有最後一步,就是來自中土大唐的天朝加封;才能讓新一任的國主更加名正言順。不過,因遠隔萬裡之遙,相應消息傳達和使臣奔走往來,往往延遲厲害。
過往也不是沒有發生過,嶺西的諸侯外藩,在新老更替或是繼任之後,長達年才能得到東土加封的例子。甚至還鬨出過,因朝堂和宗藩院的爭議過大,導致使臣抵達時,冊封變成吊唁的例子。
所以,在上報東土大唐,並呈請例行加封的這段時間裡;大家已經習慣了,諸侯外藩的當主,以私人印信來發號施令了。也因為江畋之前大鬨重華宮,順手乾掉了好些前國主的親臣、部舊和近侍。
因此,在新國主踐位後的朝會上,當眾宣布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按照事先擬好的名錄,成批的提拔新晉,補足遇難的左輔右弼、四大領臣,及其下屬留下的空位;調整和撤換諸苑總管、各州太守。
而在這一片熱鬨的動靜當中,江畋卻早已悄然隱身;安坐在溫冬殿頂端的一處空置暗閣內,冷眼旁觀著下方殿堂中,那些悲喜交加的人生百態。同時,受用著來自白婧,自動駕駛式的快樂與歡愉。
此時此刻的她,一身青綾夾褙和柳紋間色的齊胸長裙,看起來還算大致齊整;卻早已鬢發蓬亂而眼眸拉絲,頭頸的肌膚如桃夭一般豔麗,正隨著檀口中滾熱的吐息和泣訴聲,散發出馥鬱的氣息來。
直到她再度不由自主的繃緊身體,像是彎弓到極限一般的癱軟在,江畋略微敞開的膝懷上。當她從奔湧如潮的失神餘韻中,慢慢的恢複過來;又重新本能的俯下身子,卻被江畋輕輕的攬抱住道
“好了,青女,你怕也差不多到了極限,就不要太過勉強自己了。”“現在,可以先和我說一說;衛夫人,或者說是國後,或有什麼不方便直說的的疑慮和問題,想要托你向我轉達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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