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遵義公,就是源自康居都督府的世襲都督康氏一門;昭武九姓之一的昔日康國之主。當然了,在中土的勢力,隨著商路延伸到河中之地前;這些地方就生活著眾多名為粟特種的氏族、部落。
隻是因為東西方之間的絲綢之路繁盛,而逐漸興起於當地;最終形成了數十個大大小小的城邦、藩國。其中許多人因此前往東土大唐定居,也就此以所在國度為姓氏,形成了所謂昭武九姓的概念。
康氏無疑就是其中,與安氏、史氏並列前茅的三大氏族之一。隻是後來安史之亂爆發,曆經七八載才平定。很多生活在中土的安氏、史氏族人,為避嫌和劃清界限,直接請求賜姓為李或改做他姓。
因此,康氏自然而然的就成為了,歸化的昭武九姓之中頭號大族。後來大唐西征軍再臨河中時,康國本土的王室、貴族在內一大批人,卻不識時務妄圖以群堡抗拒,最終成了那個螳臂擋車的笑話。
作為西征途中的順手懲罰,這些戰敗的康國王族、貴姓,在後來分彆被陸續流放到,南方的天竺和北方的鹹海流域。然後在中土的康國使臣質子中,挑選一個距離王族血脈最近的行存亡續滅事。
作為世襲的康居都督府都督,世爵遵義(郡)公的康氏一門;就起源於此。當然了,雖然包括康國在內的河中諸國,被重新劃分為若乾個都督府,並大量分封諸侯外藩之後,康氏已彆無統治權了。
而康氏一族的大部分成員,要麼遠在嶺東的都護治所疏勒鎮,要麼就在長安侍奉禁中大內。比如,當代的遵義公及其親眷族人,就一直住在疏勒,而遵義公的世子及陪臣,則遠在中土的洛都奉禦。
但曆代以降的遵義公,作為名義上的康居都督,還是保留相當程度的優待和特權,乃至在康國故地依舊擁有大片田莊彆業。而這一部分的資源和產出,則是由遵義公的親信近臣,宗族子弟代管之。
像現如今公府的康州總管代官之首,叫做何文軒;出自昭武九姓的何國後裔。也是現任遵義公康承義的母舅家表弟。受命成為公府的康州總管,也有將近二十多年的光景了,在地方的勢力深厚。
再加上公府兼諸侯外藩的雙重背景,隱隱成為康居都督府境內,蒙池國西河郡王之外,又一個諸侯外藩的山頭。雖然,沒法像官府一樣發號施令,但也基本沒人願意與之為敵,或是公然對抗之。
因此,當馮保真解決了,鏡湖山莊鑒社的內亂之後,順著毋邱澤的線索追查下去,才發現了一個令人震驚的事實。從多年前開始,就有人暗中收攏和整合,康州乃至康居都督府境內的地下勢力。
但直到天象之變後,才以清理整頓產業的名義,突然加大了力度和進程;名正言順的伸進,那些見不得光的灰色地帶。並藉此威逼利誘、軟硬兼施,收買和籠絡了大批,與之關係密切的底層官吏。
而作為當初的義從團體出身,在地方頗具實力的鑒社,自然也成為了幕後勢力,所要圖謀的對象之一;也由此發生社首元項城,受命出走遠方失蹤;次席的馮保真被委托調走,困在南方幾乎喪命。
而由一個年輕後進的毋邱澤,在來自多方的默許和暗中背書下,輕易清洗和控製了鑒社本部。如果不是馮保真的意外歸來,打斷了對方暗中更替和清理,鑒社外圍分支的進程,隻怕早就水到渠成。
因此通過事後,在鏡湖山莊動亂中,出現的那些武裝人員,雖然並不是正規編製的官兵;卻也是訓練有素的藩兵、武裝義從。然後,馮保真在重新聯係,鑒社各地分支的過程中,同樣也遭到反撲。
包括但不限於下毒、刺殺、埋伏和襲擊;以及整個分支所在地,昔日盟友、外援的反水。就在江畋潛入蒙池國的這段短暫時間裡,圍繞著鑒社為漩渦中心,就爆發了多次地下勢力之間的激烈衝突。
至少有五個江湖幫派盟會,三個本地的義從團體,和一個商團會社;都被卷入了其中。但都被深入追查的馮保真,一一擊破或是瓦解之;反而露出更多端倪。是以,幕後最終才請動了官麵的力量。
但到了這一步,原本隻是懷疑對象的幕後黑手身份,也在這過程中被進一步的做實了。更何況,其中還涉及到了,驅使和運用妖邪的證據;足以成為外來介入理由。江畋聽到這裡,亦是點點頭道
“那麼,你就儘管放手去做吧,我自會成為你最堅實的後盾;但一定要確保除惡務儘,不留太多的手尾和後患。”當天夜裡,被調集起來的康州團結兵,就明火執仗突襲和包圍了,城外公府本宅。
但是,本該居留其中的康州總管何文軒,卻早已不見了蹤影;顯然是城內發生的事態,以及被人泄露和通知了對方。但他同樣逃脫的過於倉促,以至於許多未處理和毀掉的罪證,被官兵相繼搜出。
雖然沒能獲得,直接勾連和驅使妖異的證據;但光憑那些作奸犯科、蓄養亡命,收買官吏和刺探權貴陰私的把柄;就足以將其定罪通緝懸拿。然後這場風波所導致的搜查,很快就擴散到其他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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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之後,得道了嶺西方麵的鷂書急傳;正在處理嶺東的“萬裡沙”餘孽,最後一點手尾的副都護楊襲古;也突然帶著親騎衛士返回疏勒鎮。並且包圍和控製了,遵義公一族及陪臣聚居的大爭穀。
而在大爭穀深處的山頂大池邊上,當代遵義公及親族居住的天湖莊;在短促而激烈的抵抗之後,還是被撞開了一道道,華麗或繁複、精美的包鐵、覆銅大門;最終簇擁全副批掛的楊襲古踏入其中。
在名為奕星閣的,天湖莊最高建築頂層;戎裝在身的楊襲古,也見到了灰發美髯、玄服玉冠,端坐在一張雲床上,顯得氣定神閒的當代遵義公康承義;楊襲古不由挑眉質問道“為什麼,你要?”
“楊都帥,沒有為什麼。”康承義輕描淡寫的打斷道“你既然發兵上門,吾家的兒郎,又豈有束手待斃之理?”“至於其他罪名,餘委實不敢當,還請楊帥及時上秉朝堂,唯願有司秉公處置。”
“康公府,你以為仰仗宗藩法度,就能肆無忌憚了?”然而,如此綿裡藏針的對抗之態,卻讓楊襲古不怒反笑“朝廷這些年新頒下的法度,隻怕你還前所未聞吧?宗藩法度,也不再萬能如一。”
“既然如此,還請楊帥將餘家,押赴東土兩京,聽憑朝堂發落好了。”然而,康承義閉上眼睛,不為所動的說道“我倒是想問一句,楊帥是多久,沒有接到來自樞密院,或是參事府內的提醒?”
“你的那些軍中故舊,昔日的恩師;又有多久沒有給你傳遞消息了?楊帥終究是在這遠離中樞的邊地,歲月蹉跎的太久了;都忘卻了世人追逐加官進爵的本色;也不曉得如今朝堂的動向和變化。”
“原來,這就是你的憑仗,但也無所謂了,反正你在我手中不是?”聽到這句話,楊襲古的表情突然有些微妙,隨即又無所謂的道“按照宗藩法度,固不能傷你性命,但也沒說不能加以訊問?”
“正好,不久之前有人給我展示了一些,不至於留下顯著傷勢,就能讓人熬不過招供的全新審訊手段,希望康公府貴體安康,能夠承受的長久一些。”而就在安西都護府內,諸般鬥智鬥勇的同時。
江畋從康居都督府,再度召集了一支人馬,向著西北麵蜿蜒開進而去。這一行軍就是兩天一夜,直到看見遠方地平線上,逐漸稀疏的草木邊緣,大片乾旱貧瘠的戈壁,隱約起伏的泛紅山丘才紮營。
而後,江畋親自帶隊抵達了紅丘群山腳下。在這裡,有一條細細河水,自峽穀開口蜿蜒流出,彙聚成一灘方圓數百米的小池泊,而在池泊邊緣倒映出,突兀矗立的高大山崖,以及環繞其上的建築。
既有開鑿於山崖內的岩穴、洞道,也有如長蛇盤繞於外的階梯、平台;乃至依照陡峭山勢,挖空壘砌的一層層牆垛和大小石壘、石屋。宛如為數百米高的山崖,戴上了一圈冠冕,這裡就是石柱堡。
昔日康州布霍城破之後,四散逃竄的康國遺族舊屬;籍以藏身和躲避追剿的庇護所。又在西征唐軍過境之後,繼續四處出擊和襲擾,與大唐派駐的各路義從、藩軍,拉鋸、周旋了數年的最後據點;
而當初代蒙池國主西河郡王,強硬推行的“唐土化”進程中;這裡也再度成為了那些,明裡暗中與之對抗的地方勢力,用來集結人馬和堆藏物資的大本營;整整堅持了十多年,才隨著支持者的瓦解;
走到了山窮水儘的地步。儘管如此,最後一點退守其中的頑固分子,在又在各方的圍困之下,堅持了整整一年多,病死餓死到最後幾十個人,才打開隱藏的出口,主動出來投降,並將本處毀棄掉。
但能被放火焚燒和拆毀掉的,也隻是石柱堡表麵的人工建築部分;卻毀不掉早已經成型的石室洞窟、通道、階梯和牆垛。因此,如今也成為“重光”秘社分裂出來的餘孽,用以藏汙納垢的最終據點。
雖然,此時高聳山崖上端的天柱堡,看起來死氣沉沉的毫無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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