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還是我輸了。”白婧渾身鬆弛的靠牆跌坐,又有些心情複雜的坦言道“按照事先約定,我自然會設法替你傳話過去,但那位貴人究竟應承與否,就不是我的卑微之身,可以保證的了。”
“隻要你可傳話,就足夠了。”同樣汗水淋漓的潔梅,也順勢跌坐在她身邊,眼神略顯迷茫和蒙然道;心神卻飛到多年之前,還是豆蔻年華的她們,也是這般毫不留手的激烈對劍後,靠坐在一起。
那時候,她們還叫做青鳥和白梅,就像是沒有血緣的姐妹一般親熟。然後,突然有一天就各奔東西,許久不再相見了。青鳥成了王傅姆衛夫人身邊的帶劍侍兒,又隨著王府貴女的陪嫁遠赴外藩去。
而白梅則是進入了江湖中,創下了一番名聲之後;又在因緣際會之下,嫁給了喪偶的鑒社兄弟之首;天山元氏彆支出身的一代豪傑,頗具英雄氣與名望的元項城;成為鏡湖山莊的女主人和賢內助。
以令人崇敬和羨慕的白梅夫人名號,在幕後默默支持和幫助;也算是一對令人羨慕的伉儷俠侶。雖然丈夫熱衷鑒社的壯大,及武藝精進修行,對她親近不多;但也沒有納妾或是其他不良嗜好。
哪怕大過她整雙十,也還算是相敬如賓,禮遇有加。她對此並沒有什麼抱怨,或是像那些閨閣小女一般,悲傷春秋、暗自傷神什麼的;因為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和堅持,自然要坦然麵對的餘生光景。
直到有一天,突然天就塌了;元項城帶著兩位肝膽兄弟,還有一眾手下,承擔了一項就連她也未嘗得知的秘密要務,再也沒有回來;也將她一下子推到了風尖浪頭,苦苦支撐努力維持著鏡湖山莊。
同時,同時以長嫂的身份,協調和維持著,餘下諸位鑒社兄弟的關係;暗中設法找到,丈夫失蹤或是斷聯的內情;並且滿心期待著,有一天他就會突然歸來。直到一直支持自己的馮保真等人出走。
而丈夫從小撿回來養在身邊,又轉而侍奉她的貼身侍女,居然串通了外人給她下藥;這才將她一下子驚醒過來,原來鏡湖山莊和鑒社兄弟,已然陷入了一個,莫大的隱藏陰謀之中,甚至丈夫也是。
但好在,作為昔日玄雀營的出身,她對於迷神亂性的藥物,還算有所了解和抗性;在察覺到不對的同時,就扣著喉嚨將茶水嘔出。然後,又用沐浴的借口換掉衣物,用簪子自插保持清醒逃了出來。
唯一慶幸的是,自己的一身技藝並沒有拉下;因此,在對付那些潛在追兵過程中,多次出其不意的反殺了對方。但更加絕望的是,她已經不知道誰可以信任和求助了。最終隻能找回出身的源頭上。
然後,經曆了千辛萬苦的逃亡之後,在求助衛夫人的園子裡,卻意外與青鳥再逢;對方卻已經改名為白婧。然後,在嵐海王城內外,發生了一係列變故和紛亂,讓她徹底意識到了自己的單薄無力。
也親眼見證了,帶甲數萬、奇人異事無數,煊赫一時的西河王府,是如何被突然而至的天降神威,化作齏粉毀,滅殆儘於遍地廢墟中。這一刻,留在衛夫人身邊等待結果的她,全身上下都濕透了。
雖然最後的公開說法,當今那位王上是被裡應外合,潛入宮中的妖邪所害;而矯傳號令於各方,欲以禍亂蒙池國。但是,在進宮的過程中,看到了堆積如山的妖異、邪怪,還有變異衛士的屍體後。
所有人都下了禁口令,也就沒有任何的僥幸之理了。但令她更加失望的是,曆經如此變故的蒙池國,正當內憂外患;沒有餘力為她任何的幫助了,或者說,她也沒任何理由和條件奢求更多了。
就算馮二兄安然歸來,並平定內患,重新掌握鑒社,也是一樣的結果。然而與這位昔日小姐妹的交流,無意間讓她看到了一線希望。但作為接受托請的代價和條件,就是與她全力以赴的一次鬥劍。
然而,就在她沒能注意到的視角盲區,同樣若有所思的白婧;正怔怔看著自己的肩頭內側,被劍風割開的皮肉傷,已經愈合的差不多;隻剩下一道淺淺的白痕而已。而在身體其他地方則光潔如初。
甚至連一些早年練劍和對抗,所留下來的細小傷痕,也幾乎淡化的看不見了。而這就是來自那位大人的潛在恩澤,據說在緊要關頭或是危機時刻,足以救命一兩次的重要保證,也是她的秘密底牌。
想到這裡,全身疲憊而汗水津津的她,卻忍不禁有些自內而外的發熱起來。然而聽著近在咫尺的喘息聲,白婧又忍不住開口問道“白梅,你這麼做,值當麼?我的意思是,你其實可以另尋……”
“短時之內,沒有其他法子了,至於長遠打算,我更不敢去想了。”潔梅卻是慘淡一笑道“至於值不值當,元郞是我的夫君,當然值得我竭儘所能為之奔走,無論如何,我都想要一個結果而已。”
與此同時,江畋就依次召見了,代表本地的幾名官員和將領;也大致弄清楚了他們的思路和訴求。這就其中涉及到一個曆史性的遺留問題;就是當初國朝分封盟誓,是以藥殺水阿姆河為天然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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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河岸以東的地區,包括傳統的河中之地在內,都是安西大都護府下轄的,大小十幾個都督府地界,或是羈縻或是分藩,或是諸侯自治,但在大體上都遵循相近的宗藩法度和都護律令二元約束。
但是在河岸以西的地方,情況就要複雜的多了;因為這片區域在名義上,都屬於西國大夏的勢力範圍;源自東土的法令和律條,在這裡是難以伸張和實行的。因此這也造成了一個邊境的錯位地帶。
其間散布著大夏的附庸小國、城邦和邊境諸侯、部落首領,這些小國城邦、諸侯首領,也有更下級的封臣和附庸城主和藩家;固然構成了另一種唐風西漸的緩衝地帶,但也不免成為流亡嵬集之地。
尤其是許多亡命之徒、走私販子和盜匪流寇之流,在作奸犯科之後,利用兩岸地方律法寬嚴適用的不對等;頻繁流竄往來彼此之間。而出於種種內外原因和曆史遺留問題,地方官府無法跨境執法。
更因為需要涉及外藩,茲事體大的緣故,無法與這些地方勢力,達成明麵上的協同合力;而隻能保持有限的默契和對等交換。因此,在江畋來到康居都督府後,也讓這些壓抑日久得矛盾宣泄出來。
因此,他們借著越境追捕妖邪同黨的由頭,在西岸地方很是折騰了一番;不但抓住好些個積年的大盜,或是重罪在身的逃犯;還順手打擊和瓦解了多個,各具背景逍遙法外的走私團夥和幫派會社。
當然了,如此快刀斬亂麻的粗暴行經,自然也波及和影響到了地方的秩序,損害了一些地方城主、藩領的利益;乃至引起了小範圍的騷動和反彈。因此,這幾名使者和地方的父老代表就為此而來。
不過,在這種事情趨向上,江畋毫無疑問的要站在,康居都督府一邊;道理也很簡單,作為東土大唐的權威,極限延伸的末端;康居都督府正在做的一係列事情,也是在身為都巡禦史的職分之內。
他既然一路追擊到這裡來,將沿途地方的官場和諸侯勢力,給攪得天翻地覆;那同樣也要多少有所善後,比如剿除妖亂重建地方的秩序,同時讓一批得以上位的新晉之輩,心甘情願為之奔走驅策。
而不是光靠自身的強橫力量,鎮壓一切不服,或是威嚇逼迫永命就行。如果像是某個超級巨嬰祖國人一樣,走到哪裡就讓爛攤子延伸到哪裡,隻會讓自己成為眾怨所歸、耳目閉塞的孤家寡人獨夫。
至於來自大夏境內的試探和交涉,江畋與他們既是毫無利益瓜葛,更無需要負責的乾係;區區幾個地方藩家城主的使者代表,還真不配與現在江畋所代表的權威,商量和討論什麼實質上的議題。
因此,相比被逐個單獨召見,並且仔細祥詢過程的,本地官員和將領;被集體傳招進來的這些東岸代表和使者,他隻公開表明了兩件事情和態度;第一就是來自境外的賊黨內應,一定要追究到底。
第二,鏟除妖邪乃是江畋天賦的使命和職責,朝廷賦予的都巡禦史妖異討捕的職事和權限,也隻是其中一部分也無分邊界遠近。如果想要對此提出交涉,就讓對等的霍山或鹹海道的總督藩長親至。
快刀斬亂麻的處理了,近期積壓的事務之後;又檢查了隨行隊伍的裝備器械,物資補給,士氣麵貌之後;江畋就回到普照寺內的閉關大殿;再度激活了“傳動感電”模塊,追溯向令狐小慕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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