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知看著明笙,眼中是隻有對待學術才會有的專注,喃喃自語。
“可我如今的愛好,已經不止學術……”
“什麼?”言禮不是習武之人,自然聽不清楚言知的喃喃自語。
言知沒有回答,隻道:“今日親身抗匪,我才發現,習武殺人,我並不討厭,隻靠一支筆,是無法保護自己,保護家人的。”
從前,他從未有過要保護誰的概念。
他出身名門,身份尊貴,生來聰慧無雙。
家主父母兄長疼著寵著,可謂是得天獨厚,生活無憂。
從小到大,言知就隻需要去尋找自己的興趣愛好,沉溺在自己熱愛的世界中,心無旁騖。
旁的什麼都不用他操心,什麼都不用他管。
但自從言家被陛下排除異己,抄家流放,他們隻能成為被安排的羔羊,言知就從自己的世界中走了出來。
尤其是今日遇到匪徒,那種緊迫危機,在死亡邊緣徘徊的無力感,讓他更加深刻的意識到,唯有自身強大到讓彆人懼怕,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運。
看著明笙張揚恣意,瀟灑放縱,那種為所欲為,仿佛天塌下來,都無所畏懼的氣勢和行為。
那酣暢淋漓,遊走在世間的不羈和自由。
讓言知突然明白,文人筆杆可殺人無形,但也有所桎梏,更有強敵。
遇到拿刀的,不給你發揮筆杆子的機會,那就隻有死路一條。
若是手握屠刀,遇敵殺敵,亦可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更能掌握自己的命運,少些桎梏。
但,隻手握屠刀,同樣不夠。
手握屠刀者,同樣有被挾製的可能。
同樣也可能,死於不見光不見血的文人手中。
所以,他想左手握刀,右手握筆,兩兩相合,方可所向披靡。
這一刻,言知不再是那個沉浸在自己熱愛中,純粹的天才學術少年。
在這一天,這一時,十六歲的言知,完成了一次改寫命運的蛻變。
終有一天,他踏上金鑾殿,於皇權之巔,一手執筆,一手持刀,成為滿朝文武最懼怕敬畏的閻王判官……
等一切清理乾淨,張武呈帶人親自找上沉衍等人道謝。
其他人也不知道雙方都談了什麼,隻知道再次出發時,這支幾十人的商隊,直接跟流犯隊伍一起,走在了隊伍的前麵。
遠遠看著,就像是在流放隊伍前麵領隊一般。
接下來幾天,流放隊伍都安安靜靜,大家都格外安分,再也沒有人搞什麼幺蛾子。
除了男女主。
蕭寒焰是第二天路上醒來的。
身邊的暗衛,還有趕來增援的那五百精銳衛隊,都全部折損在匪徒手中。
可以說,蕭寒焰現在身邊除了蕭家那些沒啥用,還會拖後腿的家眷,再無一人可用。
算是真正成為了一名流犯。
甚至就連一開始假意斷腿的偽裝,也成了真的。
看著蕭寒焰全身陰冷如寒霜,陰風刺骨,一股股無形的恐怖壓迫之氣,壓得安雪漪麵色發白。
安雪漪自己都沒發現,此時她看著蕭寒焰的眼神,有多恐懼害怕。
儘管被那殺氣騰騰,陰騭森冷的氣息壓得喘不過,安雪漪還是有些不忍和心疼,硬著頭皮道。
“阿焰……我、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的,你……”
對上蕭寒焰突然抬起的眼眸,安雪漪安慰的話語戛然而止,全身如墜冰窖般冷的發抖。
那漆黑森然,猶如深淵徹骨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會將她整個生吞,讓她屍骨無存。
蕭寒焰盯著安雪漪煞白的臉,那顫抖的身軀,恐懼的眼神,讓他突然覺得有些索然無味,諷刺的勾了勾唇。
心中這些天滋生的悸動和喜歡,也在瞬間冷卻淡化。
收回視線,蕭寒焰再次垂下眼簾,身上彌漫的陰暗嗜殺的氣息,儘數收斂。
竟然很快就恢複成從前那個,昳麗俊美,優雅清貴,得天獨厚的丞相府公子的形象。
仿佛那個猶如索命閻羅般陰騭恐怖的人,不是他。
一切不過是安雪漪眼花,出現了幻覺。
安雪漪怔愣了片刻,也有些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但還是本能的,小心翼翼的瞄著蕭寒焰,不敢靠近。
蕭寒焰抬頭,衝她一笑。
蒼白的俊臉,因為這溫柔虛弱的笑容,平添幾分蠱惑人心的豔色,讓安雪漪心跳瞬間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