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裡非常安靜,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靜靜的往下聽著。
林海思忖片刻,鄭重其事的說道“我來撫川之後,承蒙市委市政府的信任,把柳杖子礦體製改革的督導工作交給了我,可是,我非但沒能出色的完成任務,反而讓局勢日趨惡化,以至於釀成了群體性暴力事件,造成了極其惡劣的社會影響,對此,我深感內疚,並願意承擔一切責任,接受組織上的任何處分,絕無怨言。”
李光旭微微點了點頭“客觀的說,柳杖子礦的事,責任並不都在你身上,但沒能及時發現和預警,這就屬於你工作沒到位了。”
話音剛落,陳東卻開口了“李書記,我不同意您的觀點。”
李光旭看了陳東一眼,笑著道“哦,為什麼啊?”
陳東深吸了口氣,大聲說道“我個人認為,柳杖子礦爆發的群體性事件,其根本原因,是三年以來各種積怨不斷疊加所致,如果非要追究責任,那我們這些都有份。林海同誌初來乍到,在撫川沒什麼群眾基礎和人脈,要他發現問題並做出預警,實在有點強人所難。在事件發生之後,他所表現積極作用是有目共睹,尤其是今天白天,如果不是他極力勸阻,現場的形勢很可能會發生更大的變故,甚至釀成惡性事件。我今天也在柳杖子礦,實事求是的講,我對林海所做的一切,由衷的佩服並自歎不如,在我看來,他儘到了自己的責任和義務,如果這樣的同誌也要被批評,那我們這些人情何以堪呢?!”
如果你以為陳東是在仗義執言,那就太幼稚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源於和李光旭合作多年,所形成的政治默契。
陳東太了解這位老領導了。
作為官場老手,揣摩領導意圖是最重要的生存技能之一,所以,李光旭剛一開口,陳東就明白了其內心的真實想法,於是便及時的站了出來,看似為林海發聲,其實,是在給李光旭搭梯子呢。
這樣貼心的下屬,想不被重用都難啊!
李光旭心領神會,果然順著梯子就下來了。
“哦這麼說,我批評錯了唄。”他沉吟著道“不對啊,陳東,聽你剛才這話茬,好像是在批評我嘛!什麼叫咱們都有責任,要按照這個說法,林海反而什麼責任都沒有了呀,因為他才來撫川三個月啊。”
“沒錯,就是這樣呀!”陳東笑著道。
一旁的蔣齊也連忙說道“我同意陳秘書長的看法,作為市長,我首當其衝,難辭其咎。”
“作為主管工業的副市長,我也有份兒。”李培年也說道。
李光旭聽罷,笑著道“你們倆分明是逼著我也承擔責任啊,道理明白著,我是一把手,肯定要負領導責任呀。”
蔣齊則非常誠懇的說道“不,李書記,這個責任,理應由我來承擔。”
李光旭把手一揮,語氣堅決的說道“用不著,該是我的責任,我絕不推卸!柳杖子礦已經停產將近三年了,在這三年中,亂七八糟的事沒少出,作為市委書記,我始終沒能拿出一個行之有效的解決方案,這就是失職。對此,我應該公開檢討,所幸的是,今天沒能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否則,我都該引咎辭職。”
全場默然。
李光旭環視了一圈會場,又接著道“責任分清了,接下來,就到了解決問題的時候了,我的要求是,在保證百分之八十以上職工不下崗和市國資委絕對控股的前提下,限期一個月,完成礦業公司的資產和人員重組,年底之前恢複生產,怎麼樣,這個要求算不算過分啊?”
蔣齊笑著道“相比三年懸而未解,這個要求一點不過分。”
李光旭連連點頭,想了想,對身邊的李俠說道“老李啊,這個事,就得你來掛帥了,行嗎?”
“好的。”李俠笑著道“讓林海給我當助手吧。就算是將功補過、戴罪立功了。”
李光旭拍了下腦門“對啊,怎麼把這小子給忘了呢,林海,你表個態吧。”
“我服從組織安排。”林海連忙表態。
李光旭的臉色微微一沉,說道“剛才陳東為你鳴冤叫屈,確有幾分道理,但你的工作沒到位,也是造成今天這種不利局麵的原因之一,我們大家有責任,你也不是啥毛病都沒有,這點,你認賬不?”
林海笑了下“我認賬!”
“認賬就好,接下來,就看你的表現了。”
自此,林海算是領略了權謀高手的風采,沒有大呼小叫,也沒有激烈的爭辯,一切都在談笑之間,便輕鬆拿捏了。
如此看來,於振清輸的一點都不冤,相比李光旭對局勢掌控能力,他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啊。
接下來的會議,幾乎是李光旭的獨角戲,與他的談笑風生相比,下麵坐著的人倒顯得有些忐忑不安了。
散會之後,林海被單獨叫到了李光旭的辦公室。
兩人對麵而坐,李光旭卻沒有了之前的輕鬆和瀟灑,臉色反而凝重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