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房間漆黑,窗外一縷橘光衝破紗簾照進來,她翻了個身,看一眼時間,已經夜裡十點。
迷糊中,她放下手機,兩秒後,又舉起來,上麵有兩條未讀短信,輕點開,是個陌生號碼。
一條發睡覺呢?
時間是兩小時之前。
另一條還沒醒?
盧茵坐起來,屏幕在黑暗中照亮她的臉,最後一條也在半小時前,她手指動了動,沒有回過去。
隨手按亮床頭的燈,打算去洗澡,沒等起身,電話響了起來。
還是那個陌生號碼,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盧茵心初跳了一下,有些踟躕,今天發生的事,像一場荒唐的夢,瘋狂的,刺激的,釋然的,還有心動的。
她仍存留疑惑,大腦在極度興奮下獲得的感知是否正確。而單純的不討厭、不排斥,還不足以打贏她心裡的徘徊。
出了會兒神,那邊自動掛斷,她鬆一口氣,沒過幾秒,複又響起。
盧茵攥緊手機,在最後一刻終於接起來。
那邊說“磨磨蹭蹭乾什麼呢?”語調懶散至極,帶著他獨有的嗓音,未見一點兒不耐。
盧茵說“睡覺呢,才聽見。”
電話裡‘嗬’了聲,也沒戳穿她“晚上還吃不吃飯?”
盧茵坐在床邊,低著頭“不吃了吧,我想繼續睡。”
“我給你送去?”
她驀地抬頭“你…在哪兒呢?”
“你家門口。”
盧茵呼吸微滯,不說話了。
陸強卻笑起來“說什麼都信。”
她默默翻個白眼,小聲“切。”
寥寥幾句後突然安靜,他不說話,手機兩端隻有微弱的電流聲。盧茵屏息,那頭窸窸窣窣,然後‘擦’的一聲,他呼了口氣。
原來是在點煙。
她背稍微垮了些,拿腳輕輕搓著地板,“…還有彆的事嗎?”
陸強問“腿還軟不軟?”
“睡一覺已經好多了。”
“待會兒泡泡腳。”
“…嗯。”
陸強抽了口煙“你今天還挺生猛,說跳就跳,跟傻大膽兒似的。”
“…其實挺害怕。”
陸強‘嗯’了聲“最大障礙是臨跳那一下,很少有人能做到,你挺勇敢。”
盧茵有些無語“…是你推的。”
那邊好心情的笑“那後來呢,什麼感覺?”
盧茵想了想,埋怨說“上當的感覺,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你還活著。”
“…嗯。”然後她發現,沒什麼比活著更重要。
電話裡靜了幾秒,那邊偶有孩童嬉鬨,伴著幾聲狗叫,盧茵猜他正坐在崗亭外的長椅上,這樣想著,眼前已經浮現他的樣子短短的頭茬,舊傷疤,犀利而黑洞洞的眼;寬闊的肩,薄汗衫,保安褲子,還有那雙老布鞋…
陸強忽然叫了聲“茵茵。”
他這麼叫,她的心跟著抖起來,手指摳住床單。
“還困嗎?”陸強問。
“…”
“不困我去你家。”
“…做什麼?”
陸強說“親也親了,抱也抱過,現在隻想睡你。”
他這話三分試探,七分本能,從山上下來,被她撩撥的滿腦袋都是那檔子事兒。
陸強認準的,早晚跑不了,他向來乾脆直接,對待獵物,就像豹子一樣強勢出擊,可沒成想,遇見一隻小綿羊,所有果決專斷,在她身上失效了。
因為他說完這句,那邊‘啪’一聲撂了電話。
陸強“…”
他看著轉黑的屏幕,愣了愣,“小娘們兒…”啐了聲“老子就知道是這結果。”
他收了電話,嘀嘀咕咕“小膽兒吧,跳十次八次都他媽大不了…”
抽完最後一口煙,他抬眼瞧,對麵三樓亮著微弱的光,跟她人一樣,沉沉悶悶。
陸強掐滅了煙,順手安慰一把他的兄弟,自嘲說“今晚還得老子伺候你。”
他起身離開,微風卷走幾片殘葉,滿地煙灰化作最輕的塵埃,在空中飄來蕩去。
夜已深,有人輾轉反側。
盧茵這一晚失眠,卻不是再為同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