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剛給錢媛青送過飯,她不能走路,叫她把院門在外麵反鎖,陸強拿來鑰匙,帶著盧茵回去。
王母不放心,打算跟去看看,被根子攔下來。
撩門簾的瞬間,陸強忽然停下,盧茵感覺他拉自己的手緊了幾分。
兩人在黑暗裡站了會兒,陸強說“這門兒我不一定能進去。”盧茵等著他解釋,半刻,他又跟了句“她或許會喜歡你。”
盧茵想說點什麼,他已拉著她進了屋。
一股暖流撲麵,錢媛青正半靠著納鞋底,她頭上方的牆壁燃一盞黃燈泡,房間昏昏暗暗,和根子家氣氛很不同。
見有人闖進來,錢媛青嚇了一跳,定睛一看,臉立即沉下來。
陸強也沒往前走“媽,”他叫了聲“給你帶回來個人。這是盧茵。”
她並未注意陸強正介紹自己,全神貫注盯著對麵的櫃子,上麵正中擺了張黑白照片,前麵一碟水果、一碟糕點還有一盒煙,煙盒類似銀色,舅舅以前抽過,她依稀記得好像叫蝴蝶泉。
房間裡擺著遺照,第一眼看到,她嚇的不輕。等再偷偷瞄的時候,畫框裡老人慈眉善目,眼尾帶笑,瞳孔裡的顏色都很溫和,莫名有種親切感,竟不那麼怕了。
察覺到陸強捏她手,已經不知走神多久。
盧茵看他,陸強說“這是我媽。”
她連忙衝她微笑“阿姨好。”
錢媛青這才把目光睇向她,打量片刻,冷哼一聲“出去。”
盧茵一愣,笑容僵在唇角。
陸強拉著她沒動,“我們沒地方住,第一次回來,住根子家不方便,今晚跟你睡,行嗎?”
盧茵還第一次聽他用這種口氣說話,不像哄她那樣溫柔,更不像對彆人冷硬強勢,帶點兒生疏,帶點兒敬畏,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討好。
錢媛青專注手裡的活計“廟太小,容不下你這尊佛。”
盧茵感覺他手心出了汗,聽他道“媽…以前的事我其實…”
“住嘴,”她大聲嗬斥,手裡東西變了形“你想他在下麵也不安生?”
陸強繃住唇,沒有繼續,過了會兒,他說“茵茵本來在家過年,聽說你摔倒了,早上坐飛機趕到淮州,又轉幾個小時火車到武清,折騰了一天…她是南方人,第一次來北方,氣候不適應,穿的也少…”
錢媛青手一頓,卻沒抬頭“不關我的事。”
陸強說“晚上彆讓她睡炕頭,我怕太熱也不行。”
那邊傳來一聲冷哼。
他接著說“晚上起夜,給開著燈,咱這兒太黑,我怕她摔倒。”
錢媛青不願意聽,皺眉說“滾出去,彆等我動手。”
陸強沉眸,狠了狠心,不輕不重把盧茵往前推了把“你兒媳婦,看著辦吧。”
盧茵被他推的一歪,下意識回身拽他,卻隻碰到他的衣角,往後跟了兩步,又徒然停住。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有點生氣他把她推到浪尖兒上,但轉念一想,娘倆之間有隔閡,必然是他搞不定,利用她打溫柔牌。
盧茵暗自咬牙,不禁在心裡罵那男人幾百遍。
錢媛青卻也沒開口攆人,隻低頭專注乾活,當她是空氣。
盧茵尷尬站了會兒,覺得應該開口說句話“阿姨,您這做什麼呢?”
沒人理她。
盧茵吐了吐舌,“是做鞋子嗎?”
意料中沒得到答案。
盧茵第一次臉皮這麼厚,又在心裡罵陸強。獨自站了會兒,腳掌酸痛,她挪了挪,悄悄坐在旁邊的小凳上。
時間一分一秒走,盧茵手支著下巴,剛開始還能關注錢媛青,可奔波了一天,困乏襲來,她頻頻點頭,眼皮重的撐不開。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一道聲音“上來睡,等我請你呢。”
盧茵頭一磕,瞬間清醒。
錢媛青仍舊低著頭“睡那邊兒,自己拿被子。”
盧茵連忙答“好。”
炕東頭是一排矮櫃,她按照指示,隨便抽了條被子鋪好。鄉下畢竟不方便,她沒有洗漱,也沒換睡衣,在角落裡躺好,兩人中間能隔一條河。
錢媛青收拾好雜物,脫掉外套,身子艱難的往下溜。
盧茵半撐起身“要我幫您嗎?”
那邊沒答,一把關了燈,黑暗降臨,空氣立即靜下來。
盧茵呆愣片刻,跟著躺回去。
這一次,她很久沒睡著。
另一邊呼吸平穩,過了很久,她神誌漸漸模糊的時候,卻聽她說了句話。
盧茵“嗯?”
錢媛青重複“你跟那小畜生認識多久?”
“…他出獄的時候…快一年了。”
又沒了聲音,盧茵卻知道她沒睡,窗外稀薄的月光灑進來,把牆壁分成六塊兒。
夜晚,風息了,卻依舊寒冷。
錢媛青問“知道他為什麼坐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