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還在燃燒。
紅色的火光映在劉青山的臉上,宛如鮮血。
劉青山望著火海,不敢看我。
“困住我的,是噩夢!……陳安,你把火滅了,再讓我見她一次,說不定這次就能成呢?”
“見一次,就會想見第二次,您不願意接受她已經死去的事實,便隻能活在記憶中,哪怕是這痛苦的記憶,”我低聲說道,“上一次輪回,您已經見到她了,可您並沒有解開心結。”
“我還沒有做好準備……再一次,讓我把想說的話說完,我們一定能離開這裡……”劉青山的聲音開始顫抖。
“什麼時候才能做好準備?劉主司,不隻是您,我也一樣,我們所有人都一樣!我們……永遠無法做好準備,去麵對和接受親人的離去。”
我說著,心中莫名感到刺痛。
十年前,當我離開陳家村時,就知道我再也見不到爺爺了。
儘管我做足了心理準備,但當我踏出陳家村的那一刻,還是萬分後悔。
後悔自己小時候調皮搗蛋,後悔自己沒機會孝順爺爺,甚至後悔離開陳家村。
十年過後,遺憾依舊充斥著我的內心,每當我想起爺爺的時候,腦子裡隻剩惋惜。
可是啊。
他們總是要離開的。
我們無法操控,無法改變,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
接受遺憾,接受愧疚,接受他們離開的事實。
困住劉青山的,不是噩夢,是他自己。
他不願意接受妻子的死亡,寧願在噩夢中一次次經曆痛苦回憶,也想要再見到她。
解開牢籠的鑰匙,也不是劉青山的妻子,而是他封閉的內心。
隻有當他接受妻子的死亡,坦然麵對一切,牢籠才會打開。
“劉主司,或許您心裡早就知道如何離開噩夢了,但你依舊不願意接受,對嗎?”我低聲問劉青山。
劉青山表情複雜。
“現在真玉他們身陷危機當中,齋醮司那麼多陷害您的叛徒還活得好好的,您真的要沉淪在噩夢當中,抓著回憶不放,而任由還活著的人們受苦嗎?”
提到真玉,劉青山的眼神終於有了變化。
我趕緊繼續勸慰劉青山“我師父曾經說過,心臟停止跳動不是死亡,魂魄灰飛煙滅不是死亡,隻有遺忘才是真正的死亡。隻要您能好好活著,您的妻子就永遠活在您的心中,如果您選擇毀滅,那些有關於您妻子的美好回憶,又有誰能去懷念呢?……到那時候,才是她真正消失的時候。”
“彆說了……你彆說了……”
劉青山痛苦地捂著自己的耳朵,他的身體在顫抖。
我大喝道“放手吧,讓她離開,接受一切!!!……也放過您自己!”
劉青山抬起頭,他早已泣不成聲。
但他也明白,該是離開這場噩夢的時候了。
火海當中,被燒得體無完膚的女人跑到了欄杆前。
她的生命已經進入倒計時。
劉青山深吸一口氣,來到欄杆前。
他沒有再嘗試著改變什麼,也沒有再表達自己的思念和痛苦,他隻是靜靜地抓著妻子的手,正如他們過去度過的每一個白天黑夜。
妻子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她空洞的雙眼望著劉青山的臉。
“玉雲,我要走了,”劉青山哽咽道,“孩子們需要我。”
妻子的嘴角儘力地上揚,這一次她不再如記憶一般撫摸劉青山的臉,而是將手放在了劉青山的心臟位置。
劉青山按著她的手,淚流滿麵。
“照顧好……孩子,照顧好……你自己……”
妻子用沙啞的聲音,與劉青山做最後的告彆。
劉青山終於撐不住了,他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我會的……我會的……你……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