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後一片空無。
蓋因淵門自有其玄奧,隨水麵沉降,所以始終低於識海。
妖性魔意傾瀉而下。
一如貪婪的巨獸,怎麼都喂不飽。
又似無底之歸墟,怎麼也填不滿。
且不言識海之水灌入淵門,氣勢恢宏;卻說老狼與龍佬出得泥丸宮來,即招來千上萬道目光,如一石激起千層浪,令沉寂多時的神照殘峰又沸騰起來。
“咦,有動靜?!”
“出來了出來了。終於出來了。”
“卻不知裡麵是何光景。”
“還用問?看那倆老妖怪的狼狽樣兒,鐵定不順嘛。”
“連靈妖都沒轍……嘖嘖。”
“要不那魔頭妖化後能那麼厲害?”
“就此廢了才好咧。”
“還是醒過來鬨熱些。”
“左右與咱們無乾,看著就行。”
“誰還有酒?”
親魔黨牽腸掛肚。
倒魔派彈冠相慶,恨不能就地排宴!
也有那牆頭草,兩邊倒。
更不乏看熱鬨不嫌事兒大的。
但無論懷揣何種心思,莫不時刻關注著。就算是強者老怪,也忍不住竊竊私語。反倒是最裡圈的一眾魔徒,從始至終靜默不語,隻眼巴巴看著,——分明有所克製。
見者深以為奇,霎時眾說紛紜,不等論出個像樣的結果,一門心思卻被陡然亮起的寶光全給吸引過去。
——原是人仙賜福!
值此之際,常自在送出了兩樣東西。
一為玉清丹。
一為半截桃枝。
那仙丹藥蘊深厚,凝而不泄。
而瑩瑩桃枝則散發著濃鬱生機。
龍佬殘魂之姿,不宜久曝天光,為免魂飛魄散,甫一出宮便遁入老狼袖中暫棲,借桃枝滋養魂精。
老狼正欲起身作揖,卻被一股無形之力輕輕摁回原地,抬頭正見自在老人揮袖擺手,示意無妨。沒奈何,老狼隻能小意拱手聊表謝意,將此恩澤銘記在心,有朝一日尋機再報。
而今局麵不容矯情,二老各將精氣或藥力運轉周天。內中詳情毋需細表。卻說人仙之物自非凡響,前後不消半盞茶,一個原靈穩固,一個魂魄凝實,不啻立竿見影。
老狼長舒一口濁氣,睜眼始見戚寶等一眾魔徒全在丈許開外,不由喃喃自語,“不是該急著打聽消息麼,一個個怎恁沉得住氣?”
“原靈歸位後猶有片刻混沌,無怪道友失察。”龍佬語帶笑意,“咱家有幸聞得些許,說是感念你我勞苦,故此不忍攪擾,特地容我二人緩歇時候。”
“難得這些娃娃有此美意。”老狼頗覺欣慰,又與有榮焉,“不愧是小友手底下的人,果然隨他、隨他。哈哈哈!”
“速速召過來罷。他們都等不及了。”
“也對。早講清楚好安人心。”
“那勞煩道友,咱家……”
“交由我便可,龍老且安歇。”老狼說著,招手示意。
戚寶十來人見狀大喜,三步並作兩步,爭相圍攏過去,沒承想就此牽一發而動全身。
魔眾占據的位置一空出來,中圈的親魔黨隨之移步,接著是倒魔派,——這還是裡三層;至於外三層的看官老爺們,自也就跟著往垓心湊了。
原本尚顯稀疏的人堆,瞬間變得水泄不通,擁擠推搡間不免摩擦,激起陣陣嬌斥或怒罵,“誰吃老娘豆腐?”“莫挨老子。”雲雲。
各路人馬興致勃勃,亟欲一探究竟,寵渡泥丸宮中到底怎麼個事兒。
而老狼的敘說也不無講究。
一則像龍魂、識海神念、泥塑娃娃及造化命盤之類的秘辛隻字不提,將那孽龍說成是妖性魔意借宮中意念鑄成的化身。
二則弱化自己與龍佬的作用,但凡有所涉及儘量一語帶過。
所述重點全在寵渡,——怎個百折不屈,怎樣與孽龍鬥智鬥勇,怎麼降服妖性魔意,先天符意如何再顯神威;諸如此類。
這話匣子一打開,便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縱有添油加醋也恰如其分,不致誇飾過甚招來懷疑。
連珠妙語引人入勝。
故事扣撥心弦。
人堆裡不時爆起陣陣驚呼。
哪怕龍佬親曆始末,亦難免受群情所染,隨眾稱歎,本以為隻是老狼心血來潮,冷不丁才咀嚼出其中深意,頓時暗歎“噫!此舉對外立威,借以震懾宵小。
“對內則凝聚人心,鞏固其地位。
“乖乖!
“原是在為紅皮娃娃造勢哩!
“按說妖人殊途,這灰狼竟一心為那娃兒籌謀。其中固然彆有所圖,但若非此子值當,料其也不至於這般不遺餘力。”
轉念慮及泥丸宮內種種,龍佬連連咋舌,“……由此觀之,紅皮娃娃的成就或遠超預料,指不定有朝一日真能為咱家覓得合適肉身?”
暫不題龍佬這廂驚喜交加,卻說所有人側身豎耳,聽牆根兒似的,生怕漏了半字,一時津津有味渾然忘我,並未留意垓心情形。
直至兩聲尖叫,差不多同時炸響全場。
——是婉茹?!
穆多海聞聲識人,當即側頭,卻見自家親妹正一手捂嘴,近旁的甘十三妹則顫著手臂指向地麵。二女睜大的雙眸中,滿是驚疑與震怖。
附近道眾同樣循聲顧望,頓時無不色變,紛紛倒抽涼氣,狀似遭遇了平生最為可怖的一幕,以致不自覺向後撤步。
原來寵渡的肉身,竟眼見著枯槁,萎縮,進而乾癟。
起皺的肌膚緊貼在骨頭上。
血脈畢現。
青筋暴突。
乃不知事出何因。
也不知從幾時開始。
到了這會兒,已然近乎一具骷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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