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奪舍,外來嬰靈或元神必與寄主先天真靈勢不兩立,——不拚個你死我活決不罷休!故此二者是絕不可能共存的。
此理世所公認。
怎落到寵渡身上就彆具一格了?
遠的且不談,單說完全妖化前後,他泥丸宮中生出多少事來!
五嬰爭舍。
井字符。
夢淵之門降臨。
寂滅死意與守護神光的較量。
鎖龍大戰。
這一樁樁一件件,哪回不鬨得地覆天翻,卻始終沒有誰察覺到先天真靈半點行跡。
寵渡如墜雲霧。
老狼同樣沒整明白。
也就龍佬思來想去,稍有些頭緒,望寵渡問“爾執意描摹那兩扇門,用以吞噬妖性魔意,必是早已見過,並深知其利害?”
“前輩明察秋毫。”寵渡拜道。
“何處得見?”
“夢中。”
“門後是何物?”
“每每思之總有懼意襲身,”寵渡搖了搖頭,“遑論探得虛實。”
“可有蛛絲馬跡聊以推測?”
“想是……某段記憶。”
“若如此便對了。”龍佬沉吟著說,“姑且將門後之物視為記憶殘片,——上一世的,想來不甚美好;而先天真靈正承載著過往生生世世。據此觀之,二者天然相通。”
老狼眼珠骨碌碌一轉,“意即小友真靈被囚於其中?”
寵渡也承認,“此解最為合理。”
畢竟線索太少,哪怕身為當事者,寵渡也才見過淵門兩次;若以經驗而論,此間屬龍佬最是老到,判斷最為可信,一人一狼自也就暫時將龍佬之言視作真相了。
不過為寵渡計,狼伯還是多留了個心眼兒,想一想“黑死之焱與那生機綠芒,必也是門後神異,正可用以威懾這蜥龍,徹底絕其奪舍之念。”
打定主意,老狼一掌拍在寵渡背上,笑道“你小子鬼名堂真是不少。”
不等寵渡回過神來,老狼便指著井口,“這些藤條與木枝看起來再尋常不過,卻能硬扛那孽畜連番衝擊,連龍珠爆裂也未使其損傷分毫。”隨即目光上移,因謂龍佬曰“道兄遠較我見多識廣,可曾窺得端倪?”
“咱家亦不明究竟。”龍佬語調無甚變化,也未見情緒起伏,倒看不出是否窺破老狼心機,“但必與那雙素手相關。”
“手?還是素手!”寵渡當時就有點懵,“這宮中何來女子?”
“呣……”龍佬望老狼,“還是你來說。”
“宮中佳麗三千,你豈不知?”
“狼伯又來打趣我。”
“哈哈哈哈。”老狼笑罷,遂將前情簡言相告,隻聽得寵渡自個兒都嘖嘖稱奇,“頭回在夢境中險被淵門吞滅,同為綠光所救;卻不知那光背後尚有這等隱秘。”
“那女子顯然與爾有舊。”龍佬道,“隻不知是何乾係。”
“莫非是……令堂?”
“是才好嘞。”寵渡目露憧憬,心頭卻悔道“該是百密一疏。之前情急,竟忘了有綠光護持;否則在描摹淵門時,也不至那般猶疑難決。”
“此子頗有來頭,料非池中之物。若儘力護其周全,說不得將來另有一樁機緣。”龍佬思緒急轉,想想先前那驚鴻一瞥,猶自心有餘悸那雙素手看起來虛淡,卻透著大威能,——仿佛彈指間便能教天地灰飛煙滅似的!
“既然諸疑已釋,也該出宮去了。”老狼見兩邊一時不語,忙另起話頭,“小友此番大難不死,想來必有後福。”
“狼伯玩笑了。”
“噢?”龍佬饒有興味。
“怎講?”老狼則意味深長。
“小子這關不好過啊。”
“善哉。”龍佬笑讚,“爾能思慮至此,咱家就徹底安心了。”
“想好去處了沒?”
“先活下來再說。”
彼此都是成了精的角色,對所言之事雖未點破,卻心照不宣寵渡這一趟出去,已無立錐之地——至少在萬妖地界是很難再久待了。
仗著常老先生的庇護,隨老狼前往白靈寨暫避?
——不能去!
去了就是添亂。
眼下這場決死之局固然還沒有分出勝負,無論誰笑到最後,都不會對白靈寨這樣的中立勢力放任自流,反而會趁熱打鐵,率眾攻山。
黑風若勝,必將其吞並。
橫眉則更絕,斬草除根!
其他方麵先不說,單是在邁過寨門的那一刹,便給白靈寨平添一樁“窩藏異類”的罪名,淪落至妖憎人厭的地步,討伐起來就更顯名正言順了。
至於人仙之勢,倒可以借。雖說狐假虎威並非長久之計,更與自己“自強自立”的信念背道而馳,卻不妨用來解除燃眉之患,以便活著逃離淨妖地界,免遭鎮殺。
而當務之急,還是想想該怎麼跟那群家夥道彆吧。
一念及此,寵渡收回思緒,轉頭與二老議定說辭,以免外界問及泥丸宮中的情形時,因說法不一而漏洞百出。直至你三言我兩語,管保滴水不漏,這才互相作彆。
狼伯先行。
龍佬也自隱入壓井石中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