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內落針可聞,氣氛壓抑地像是在醞釀著一場暴雨,每分每秒都讓人度日如年。
劉大總管此時麵上再也不見往日裡的嬉笑圓滑,眼神中滿是瘮人的寒芒,就像往日裡隻是在為盛世點綴,隻是此人的偽裝。
“封鎖偏殿,無召,便是隻蟲子都不能飛進來。”劉全冷冷吩咐道。
副總管周福知道厲害,一秒鐘都不敢耽擱,馬不停蹄的又去巡視四周。
劉全收回視線,但麵色還是難看地可怕。
就這麼一小會兒,他不在陛下身邊,就讓人鑽了空子
處置妥當,劉全徑直來到皇帝身邊道“陛下。”
皇帝端坐於龍榻之上,上麵的錦被有些許淩亂,不過皇帝的龍袍尚且一絲不苟。
沒有理會劉全,皇帝隻盯著下麵跪著的三人。
秦國公,秦夫人與大魏的皇後娘娘。
其實還有一位,頭發淩亂,身上一絲不掛地躺在地上,看不清樣貌,捂著腹部,此時正嘔著血,將地氈染地殷紅,與她頭上戴的小絨花一個顏色。
“國公,你就這麼對朕?”皇帝居高臨下,眸色陰冷道。
秦國公跪在下首,從剛剛進來到現在不過一刻,卻早已汗流浹背。
皇帝急召,他和夫人帶著疑惑火急火燎地趕來,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幕。
皇帝正襟危坐,隻是不似與他對弈時的神情,看著他時,眼裡再也沒有一絲溫度。
帝王之怒他承受過,先帝那時就受過
可皇帝這麼對他還是頭一遭。
“陛下何出此言?”秦國公一副茫然無知的模樣。
“啊!”秦夫人本緊張著,眼神不小心瞟到那血不拉幾的女子,頓時汗毛倒立。
她其實剛剛就注意到了,隻是沒敢細看,她們這些世家夫人,誰手裡沒有幾條人命,那些試圖爬床的丫頭,收拾起來也沒手軟過。
但處置歸處置,可這等場麵還是第一次瞧見。
尤其是空氣中滿是這女子身上的血腥味,秦夫人慣在宅院,一時間胃裡翻騰,險些嘔出來。
這一聲驚呼,秦國公沒管她,皇帝更沒理會她。
可接下來,秦夫人在看到那女子頭上的紅色小絨花時隻覺天旋地轉
是六娘,是她帶入宮想要得到皇帝青眼的秦六娘!
可秦國公得了陛下應允後都已打消了念頭,她雖然還在猶豫,但是也開始動搖。
但無論如何,也不該是這種局麵,就算她們秦家有意再送一個閨女進宮替秦皇後固寵生子,想要和蘇家姑娘分庭抗禮,也隻會過明路。
這種“奴婢爬床”的行徑,莫說是如今的國丈府,就是昔日秦家落魄時,也萬萬不會做的。
既不屑,也不敢
之前秦國公隻是以情逼君,可終究還是要寄希望於皇帝念舊情。
如今成什麼了?
以局勢逼帝王就範,這性質完全不一樣。
況且秦皇後的那點事,雖然秦家和皇帝沒有說破,可那都是心照不宣。
事實擺在那,為了皇帝的顏麵,也為了秦家
顯然,皇帝受到了折辱,秦家的一個女兒心有所屬,與他貌合神離,就又要用這種卑劣的手段逼他再納一個。
偏偏還是與秦皇後有幾分相似的親妹妹
這是挑釁,是嘲諷。
就好像皇帝非秦家姑娘不可似地,受人欺瞞還一個勁地自輕自賤。
這一點,昔年的梁王忍下了,可如今的皇帝卻不會忍。
秦國公也反應過來,立馬以頭搶地道“陛下這老臣萬萬不敢啊,陛下對皇後娘娘情深義重,臣又何必。”
聰明人一下子就能分清利弊,現下皇帝震怒,首要地便是要撇清關係。
“皇後也知道?”皇帝沒管秦國公,看向秦皇後。
秦國公渾身發冷,皇帝不信他了?
“臣妾不知。”秦皇後不見絲毫慌亂,語氣也淡淡的。
皇帝冷笑一聲。
“但臣妾知罪。”秦皇後又補了句。
“既然不知,又有何罪?”皇帝語氣有些諷刺。
“臣妾身為中宮,未曾治理好後宮,身為長姐,也未管束好庶妹,請陛下責罰。”
皇帝瞥她一眼,認罪乾脆,隻是這背脊始終筆直,不曾彎下去半分。
“陛下明鑒,皇後娘娘久居深宮,一直兢兢業業,與六娘都未曾說過幾句話,何談教導。是臣教女無方,讓這孽女生出這種心思,冒犯了陛下,也對不起皇後娘娘。”秦國公看帝後間劍拔弩張,趕緊道,將罪責全都推到不知是死是活的秦玥身上。
若是阿朝在這,一定就能看到秦國公的另一麵。
這是個慈父,但隻是秦皇後的慈父
本質上和蘇世子,和趙氏沒什麼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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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可惜秦皇後並不領情,沒理會秦國公的拳拳愛女之心。
“秦家有罪,臣妾亦有罪,請陛下責罰。”
秦國公
好嘛,一家子都請罪,將皇帝架在了高處。
場麵又靜了下來,皇帝轉動著手上的玉扳指,麵色沉沉。
劉全氣得牙根發癢,秦皇後很聰明,看出他家陛下不想宣之於眾的心思。
若是傳出去,對秦家皇後固然不利,但秦家是陛下的寵臣,是大魏的國丈,秦家有罪,陛下也會遭人非議。
何況,市井間聊起這等花邊新聞,可不隻會說秦家貪心,定要連著一起笑話他家陛下覬覦妻妹。
再者,還有蘇家
罰了秦家,那些不想奉行朝廷贖買田畝國策的世家會不會乘勝追擊?
“剛剛國公說什麼?”皇帝的聲音傳來。
秦國公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但君臣多年,知道皇帝是已經權衡好了。
“回陛下,國公爺剛剛說是自己教女無方,才讓秦六娘膽大包天。”劉全得了示意朗聲道,重點強調了“教女無方”四個字。
“是臣教女無方,請陛下看在老臣多年雖然愚鈍,但忠心耿耿的份上,不敢求陛下恕罪,但求陛下莫要疑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