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壽宮的殿簷下,碧桃細心地為阿朝係著披風。
皇宮的天說變就變,來時風輕雲淡,到了正午卻漸漸陰了下來。
齊岩立於另一側,伸出骨節分明的手在簷下停滯一會。
“下雨了。”聲音倒是難得的輕潤,不帶玩味。
“沒想到帝都的風向也同北疆那等苦寒之地一般說變就變”齊岩又喃喃了一句。
“主子,咱們出來沒帶雨具。”小宇子淡淡道。
“無妨,反正雨勢不大。”齊岩看著綿綿細雨,微微揚唇,無所謂道。
兩人隔著幾步遠,阿朝自然能聽見那邊主仆二人的對話。
看了眼碧桃,對方會意,小聲道“娘娘,咱們還有多的。”
阿朝點點腦袋,示意碧桃給慶王世子送過去。
若是以往,她或許不會管,一來嘛年節那晚欠了慶王世子一個人情,儘管此人給她留下過心理陰影,她也曾“指認”過他調戲族裡的姐姐。
二來嘛再怎麼說她也是個長輩。
“世子爺,我們恰好多出一把,娘娘讓您先用著。”碧桃福了福身子,恭敬道。
齊岩這才抬眼朝阿朝望過去,小姑娘臉上帶了絲笑意,小腦袋被月白披風上的白狐裘包裹地嚴嚴實實。
“謝過娘娘。”齊岩躬身道。
阿朝微微頷首,沒有多在意,
上回她以為那粉衫宮女要下黑手,遇到慶王世子脫困的事碧桃並不知道。
阿朝也不打算再提。
倒是慶王世子當真如那日桂嬤嬤囑咐敲打過的一般,一直守口如瓶。
齊岩收回視線,目光落到拿傘的碧桃身上,笑道“娘娘那不必擔心,隻是這傘給了我,姑娘恐怕就要淋雨了吧。”
“回世子的話,娘娘仁慈,允奴婢共遮一柄。”
言下之意便是自己要為宸妃娘娘撐傘。
隻是今日宸妃娘娘的輦轎沒有遮擋,若娘娘坐於輦轎之上,她撐傘會多有不便。
往日裡遇到這般情況,會另撥一個小姑娘為她撐傘
今日給了慶王世子,的確是少了一柄。
“那便沒事了,本世子也隻是想著姑娘家身子嬌貴,淋不得雨罷了。”慶王世子略微挑眉。
碧桃心中沒有絲毫波瀾,對慶王世子這句調笑也無感。
“世子爺說笑了,奴婢不過微賤之軀。”碧桃麵無表情道。
雖說少了把傘,但最後淋雨的也不會是她,自有更小的宮女擔著。
阿朝心裡一咯噔,誠然慶王世子那日的出現,讓她脫困,但她也沒忘記這人好色的脾性
天呐,慶王世子不會是看上碧桃了吧?
話本子都這麼寫,若是慶王世子當真有此意,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向自己這個長輩要人了?
阿朝心裡打了遍腹稿,要是慶王世子真開口,自己該怎麼拒絕。
雖說自己欠了人情,也沒有用碧桃來抵賬的道理。
“碧桃,我的披風還是有些鬆,你幫我緊緊。”阿朝小腦袋一轉,將碧桃喚回了自己身邊。
碧桃不疑有他,檢查了一番,隻是也不像是沒係好的樣子。
“娘娘,再緊恐怕就要勒著了。”碧桃好心提醒道。
“唔,那就不緊咯。”阿朝小聲道。
碧桃“。”
“你做事一向貼心,什麼事都能安排妥帖。”阿朝讚了句。
碧桃微愣,來自宸妃娘娘這突如其來的誇讚讓她有些受寵若驚。
阿朝覺得鋪墊地差不多,略微提高了聲量。
“以後我恐怕都離不得你了。”
碧桃?
按照碧桃的經驗,以及後宮的生存法則,當主子向奴婢說這話的時候,都是要讓對方出生入死,替自己背鍋,若出意外,定要滅口。
誠然,宸妃娘娘不像是能做出什麼驚天動地大事的人
\"娘娘折煞奴婢了,奴婢願意一輩子伺候娘娘。\"
除非有一日陛下要對您不利。
這是碧桃的真心話,不然哪怕宸妃娘娘不再受寵,她也是願意伺候這麼一位和善的主子。
畢竟,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齊岩看著細雨,一麵聽著主仆倆“互訴衷腸”,竭力忍住笑意。
“若是娘娘要回宮,臣尚且能與娘娘同行一段路,看著雨勢不大,說不得待會兒就停了,這傘待會還是要還給娘娘的。”齊岩眼眸微垂,不知在想些什麼。
身後的小宇子瞧了自家主子一眼,一直默不作聲。
主子說能與宸妃娘娘同行一段路也隻能同行一段路了。
慶王世子這話說得無可指摘,帶出宮的東西都要經過禁軍盤問,解釋起來也是一場麻煩。
阿朝沒什麼意見,反正雨勢不大,下來走走也無妨。
畢竟慶王世子同行,她就不好意思坐輦轎。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倒是碧桃心裡生出一絲異樣,總覺得哪裡不對勁,隻是還來不及細想,慶王世子又同她搭起話來。
“姑娘今年多大了?”慶王世子沒話找話。
阿朝“。”
碧桃“。”
宮裡人心思深,碧桃更不是那般懷春的小宮女,在劉全的刻意栽培下,早就具備一個合格細作的本事。
哪怕慶王世子再浪蕩,連長輩身邊的宮女都不放過,碧桃還是生出防備之心。
“回世子爺的話,奴婢今年十七歲。”碧桃語調尋常。
“十七了啊,也到了婚嫁的年紀,不知宸妃娘娘可想著給姑娘指戶人家?”慶王世子追問道。
阿朝氣鼓鼓,有種被人撬牆角的感覺。
“世子說笑了,宮女滿二十五方能出宮,何況奴婢是要伺候主子一輩子的。”碧桃道。
慶王世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雖說宮女滿二十五方能出宮,但也有不少主子降了恩典,先出宮嫁人,再以姑姑的身份入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