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三歪頭稱為三兄弟的馬子一揮手,八十餘匹馬和人齊齊轉身,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了,大當家的在人家手裡,要是不管不顧硬衝強打,隻怕手下的兄弟不答應,因為這違背江湖規矩,不講江湖規矩,不在乎兄弟死活的人才更嚇人,才不能相處。
小安下了三歪頭的槍,把他帶進了院子裡,有這個人質在手,外邊的馬子至少不會胡來,這樣看,三歪頭平時的為人還不錯,頗得屬下的擁戴,否則早就亂成一鍋粥了,欲取而代之的人肯定不乏其人。
小安的對策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沒想到單憑他一己之力就嚇退了這幫如狼似虎的馬子,這當中尤以趙一全的感慨最甚,換做自己,肯定辦不到,於是,他看向小安的眼神就多了一層忌憚,幾層欣賞和敬佩。這小子,是個人才。
得知小安製服了馬子頭,李進士喜不自禁,當即吩咐下人燒鍋做飯,好生招待馬子,畢竟小安的話已經承諾,李家也不能做言而無信的人,畢竟馬子也是人,能不鬨僵儘量不鬨僵,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江湖是人情世故。
李家很快燒了兩大鍋的雞蛋湯,又把過年準備的饅頭抬了兩大筐一起送到了村口。饑腸轆轆的八十來個馬子很快就把兩鍋湯和兩筐饅頭造騰光了。三歪頭喝得熱氣騰騰的,對小安拱手道:“我跟李團長的恩怨沒完,但是這李家莊我要是再踏進半步,讓我三歪頭死無葬身之地。”
小安丟給三歪頭一個布包,雖然沒看到裡麵裝的什麼,但是三歪頭憑感覺知道裡麵全是大洋,這讓他有些納悶,饒他一命已經不錯了,這吃了喝了還給盤纏,這,忒仗義了吧。
“這一千大洋大當家的拿著,我爺爺說了,你們大老遠來了也不容易,大過年的,沒招待好,這點盤纏分給你這些弟兄們,好歹也不白來一趟。”
三歪頭一扭頭,這讓他感覺有些慚愧,這樣仁義的人家真的難找,尤其是作為對手,他還能說什麼,什麼都不能說,還是走人吧。
三歪頭接過大洋,小命在人家手裡攥著,他沒想到會是這樣一種結果,對他來說是好得不能再好的結果,再不識好歹的話,隻怕今晚栽在這李家莊了。
“我希望你記住自己說過的話,否則。”
說著,小安當即把搶奪的三歪頭的盒子炮還給了三歪頭。
可是,三歪頭的臉隨即變了,變得很難看很難看,因為他發現盒子炮的槍管扭曲的像麻花一樣。不用說,麵前這個少年是個功夫高手,很高很高的高手,比他們附近有名的拳師趙一拳還高,趙一拳曾經當街一拳打死過一頭驢,所以被人稱作趙一拳。
“放心,三歪頭說話算話。”三歪頭說道,然後一拱手,轉身上了馬。
“另外,還請大當家的不要禍害沿途百姓,這大過年了,都不容易,讓他們過個安生年吧。”小安說道,聲音冷的不能再冷,警告的意味頗濃。
三歪頭不傻,當然能聽出對方的意思,他點點頭說道:“三歪頭記著了。”說完,揚起鞭子給了座下的大馬一鞭子,那馬吃了痛,噠噠噠就邁開了四蹄,沒一會就跑遠了。
看見大當家的平安歸來,三歪頭屬下的馬子頓時歡呼起來,可是三歪頭像是遇見了鬼一般,並沒有停留,反倒一揮手,示意屬下跟他走,那架勢好像後邊來了多少追兵似得,再不跑就沒命了。
一口氣跑出十幾裡地,三歪頭總算舒了口氣,他沒好意思說,看到盒子炮的槍管被扭曲的那一霎,他的尿意不受控製地湧上來,在他的極力控製下,下邊還是滴了幾滴尿。三歪頭知道,自己嚇尿了,這是拉杆子十多年來的第一次。他一直以為自己膽子很大,很大,大得沒邊,因為他不怕死。可是,現在他知道了,自己並不是不怕死,那是沒遇到讓他怕的事。遇到了,就怕了,就像一頓飯之前。
“大當家的,咱就這樣回去了?”三當家的問道,明顯的不甘心。
“就是。”有人附和道。
“兄弟們出來一趟,不容易,反正離天明還早,要不要搞一票。”
雖說湖東沒有湖西地多,但是靠著鐵路近,還有礦,整體水平比湖西不但不差,甚至還強上一些,湖東的名聲之所以那麼差,跟湖東的馬子經常越湖去湖西打劫有關。
三當家的意思,既然來了,何不趁機搞一票再回,反正大年三十的,駐軍也來不及,等他們得到信息我們已經回到湖西了。
其實不單是三當家的意思,也是多數人的意思,雖然這一趟沒白來,每人也能分個十塊八塊的現大洋,問題是拾麥打燒餅——乾賺的事,不乾白不乾,乾了也白乾,反正出來就是打劫的,越多越好,多多益善。
“老三,不是哥哥不答應你,你看這。”說著,三歪頭掏出盒子炮給三當家的看。
三當家的很疑惑,搞不清大當家的給他看槍乾什麼,因為他也有,就在腰裡掖著呢。他雖然疑惑,還是接了過來,然後舉到火把下看,誰知一看之下頓時大吃一驚,因為這槍管擰的像麻花一樣。這得多大的力氣才能把槍管擰成這樣啊,要知道這槍管可是精鋼製作而成,非人力所能為。這槍,算是廢了,就算能打響,肯定得炸膛,這子彈不會拐彎啊,更不會順著扭曲的槍管飛出去。
三當家的一臉忌憚地看向大當家的三歪頭,意思,那小家夥擰的?
三歪頭點點頭,一臉的凝重之色。
三當家的歎息了一聲,隨即大聲說道:“聽大當家的,回家過年。”
於是,這一夥馬子齊齊揚起馬鞭,劈裡啪啦的聲響裡,八十餘匹邁開四蹄形成不小的聲浪,像暴風驟雨一般掠過鎮子,徑直向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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