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蘇玄繼續尋找縫隙,在虛海中停留的時間越久,對他身體中力量的消耗就越大。虛海的混沌如同一隻巨大的怪獸,貪婪地吞噬著他的生命力。
蘇玄的身體在虛海中變得越來越虛弱,他前進的每一步都仿佛是在懸崖邊慢行。
鬼巫的鈴聲漸漸變得模糊,蘇玄知道,他的時間可能不多了。
虛海中的黑暗如同一張無儘的網,將蘇玄牢牢地困在其中。但他的心中仍然燃燒著一絲希望,那希望如同一束微弱的光芒,告訴他,他還能夠前行。
族中的老人常說,人魚能夠在虛海中遊曳,是因為虛海將他們視為子民。
也許是因為虛海依舊記得蘇玄這位曾經的子民,也許是蘇玄的執念成為了坐標,也許是連虛海都知道他已經沒有時間……一道縫隙最終出現在了蘇玄的麵前,他帶著白色的繩子跳入縫隙,站在了虹槐市某個雨夜的街道上。
冰冷的雨水打在蘇玄的臉上,街道兩旁的燈光在雨幕中朦朧閃爍。
不遠處,他看見弟弟蘇白正因為無法還清“蘇玄”欠下的債務,被拿著借條的親戚趕出家門。大雨中的蘇白身上除了一身校服之外什麼都沒有,親戚們冷漠地讓他住到醫院去,並陰陽怪氣地希望他能夠付得起母親後續醫藥費。
蘇玄知道,他終於到達了母親林婉去世前的時間。
可偏偏這個時候的蘇玄已經沒有能力再做些什麼……
不,不對!
一定還有他能夠做的事情!
蘇玄想起了不久後會死去的母親,想到了蜷縮在角落裡的蘇白,又想到了之前縫隙裡看見的被卷入紅月下世界的蘇白……
舍棄了人魚力量的蘇玄隻能夠再製作一個坐標定點。
所謂的坐標定點,是將某樣物品與某一個時間或空間的縫隙綁定。當這件物品成為坐標成為定點,無論是人魚、其它詭異之物甚至人類都可以在混沌的虛海中靠著那件物品找到前往固定的那一道縫隙的方向。
這件物品,要麼像是那根斷指或者是重要的記憶那樣與某個時間點緊密相連,要麼本身就擁有著特殊的力量。
這個時候,蘇玄的身體越來越虛弱,甚至已經連順著白繩子離開虛海的力量都沒有了。
……
最終,蘇玄做出了他的決定。
他剪斷了鬼巫的白繩,在白繩的斷處留下了一條訊息,然後……他選擇將自己徹底化作坐標定點,無聲無息地留在了弟弟蘇白腳下的影子裡。
他帶著這個雨夜,帶著這個母親尚未離去的時間點,永永遠遠地留在了弟弟蘇白的身上。
……
不知道過了多久,遠在霧山的鬼巫聽到了繩子上鈴鐺的聲音,而繩子卻耷拉在了地上。
鬼巫收回了繩子,繩子是被人主動裁斷的,似乎在告知著一位不那麼熟悉還有些煩人的友人已經離去。
而繩子的斷口,被人用力量留下了一段信息——
「抱歉,我終究還是找不到修補這一切的方法,但在未來的某一天,我看見了蘇白被卷入紅月之下的命運。我最後能做的,就是為我最後的至親留下一絲微弱的生機。朋友,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走入絕境,請用我留下的方法,給予他再來一次的機會。」
「再見。」
「還有,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