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民團的暗中逃難之旅開始了。
他們不能被發現,所以即使在苦寒的冬日也必須在難走危險的樹林裡前進,而不能走大路。
每個人的嘴裡都在喘氣,但是因為身體裡的熱量實在不多,於是他們吐出來的白霧也都稀薄的可憐。
樹林行走所要消耗的體力比走大路要高上一倍不止。
因為人要不斷的進行沒有規律的抬腿、變速,小腿、腳踝和腳掌肌肉時刻不能放鬆,要讓抓地力保持在高水平。
走路是一種活動,而在山林裡走路則是一項運動。
而對於這些難民來講,他們本就虛弱很久了。
在哈克索將難民團裡的商隊、物資全部掌控在手裡之後,其實食物是還算充裕的。
但是這群難民已經在戰爭的泥潭裡掙紮了幾個星期,他們的身體和精神都受到了不可恢複的摧殘。
就算是有充足的食物、安全溫暖的環境,估計也得一年半載才有可能恢複元氣。
他們現在最需要的是放下心來的休息。
可現在是在戰區裡緊急逃難,大冬天的環境氣溫、樹林外是隨時有可能出現,然後展開屠殺的黑衣人部隊。
光是這種日夜不停、提心吊膽的驚嚇,都足夠讓一個壯漢在幾天之內變成鵪鶉。
而難民團裡,很大一部分都是拖家帶口的辛特拉人。
藍恩已經不止一次的看見過,形容枯槁的壯年男人和女人,強打精神、扯出笑臉去照顧他們年老或年幼的家人。
照顧家人的責任感和質樸的道德感,讓他們自覺或者不自覺的背負起了更多的心理和生理壓力。
如果沒有‘照顧家人’這份責任和執念,藍恩懷疑他們這些早就被熬乾了的人,是不是下一秒就要倒下了。
所以即使哈克索已經在那晚之後大大放寬了糧食的分發額度,也還是不斷有人倒在還有積雪的樹根邊上,而往往這一倒下,就再也沒有起來的可能。
藍恩曾在威倫見過被日間妖靈或者夜間妖靈殺害的人類屍體。
他們形容枯槁、就像是被抽乾了精氣神,精疲力竭而死。
這些倒在路上的難民,跟死在妖靈手下的樣子差不多。
而就算是最凶狠的妖靈,一個月下來能殺死二十個人嗎?
可是戰爭,哪怕是戰場之外所掀起的些微波瀾,也在這個難民團裡穩定而殘酷的收割著人類的生命。
三個獵魔人一直走在難民團的最後麵,負責將這些死去的人的屍體處理好。
以免成為難民團被追蹤的痕跡。
剛開始,三個人還能說會兒話。但是他們越是到後來,就越是沉默。
藍恩剛剛處理好一個婦人的屍體,她身上僅剩下一件粗麻襯衣,但是身上沒有廝打的痕跡。這說明她不是被彆人搶走了衣服而凍死,而是死後才被人拿走了衣服。
她因為死亡而鬆弛的手上,被塞進去一個劣質、粗陋的稻草小人兒,上麵還用炭筆拙劣的畫了五官。
筆觸很稚嫩,這也不是詛咒用具,看上去更像是個孩子玩具。
像是孩子在跟母親道彆時的禮物。
藍恩心裡這麼想著。
“我們在森林裡走了多久,傑洛特?”
突然,藍恩低著頭對身邊同樣忙活完的老前輩問了一句。
他明明可以跟腦子裡的生物智腦得到準確到毫秒的時間表,但他還是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