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庭,昭陽宮,明堂正殿。
帝乙手持奏章,苦思冥想,隻見奏章的抬頭上赫然寫著遷天下豪強以充關中疏。
“陛下為何如此發愁?”陳貂寺神出鬼沒般出現在帝乙身後。
下一秒,瞄了一眼奏章的陳貂寺,忽然臉色劇變。
竟是毫不客氣地劈手奪過帝乙手中的奏章,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
片刻後,陳貂寺看完奏章,又皺著眉頭,一字一句地仔細揣摩起來。
“仲宣,此策你以為如何?”帝乙見狀有些拿不定主意地問道。
話音未落。
陳貂寺好似應激了一樣,猛地抬頭看向帝乙,麵色激動道“陛下,這是誰上的奏疏?”
帝乙心中微動,“仲宣以為,此人如何?”
陳貂寺激動得滿臉通紅,“此乃無雙國士,臣願退位讓賢,請陛下拜此人為禦史大夫。”
“若是山野遺賢,臣願為其墜馬持鞭,恭請此人入朝。”
一聽這話,帝乙心中大定陳貂寺乃國士之才,就連他都如此盛譽,說明此策可行。
念及於此。
帝乙朗聲笑道“此乃君兒所奏,你這老奴,還不去給他墜馬持鞭、當門下牛馬?”
這話一出,陳貂寺滿臉的不可思議,竟是久久不能言。
“此乃定國之策,若行之,可安天下、定江山。”
良久之後,陳貂寺神色莊重,振袖行禮道“公子贏君,夙慧天成,智計通天,乃天賜大秦之蓋世雄主,古之聖王亦不過如此。”
“臣!為大秦賀!為陛下賀!”
帝乙聞言眉頭一挑,嘴角向下一耷拉,沒好氣道“放!”
他們君臣幾十年,看似親如兄弟,實則比兄弟還親,彼此之間再了解不過。
陳貂寺一翹尾巴,帝乙都知道他要換什麼姿勢。
如果不是有所求,他能如此畢恭畢敬?
“然,公子君年幼,不宜鋒芒太過。”
“臣厚顏,鬥膽貪天之功,欲為萬戶侯,還請陛下成全。”
陳貂寺頗有幾分唾麵自乾的風采,主打一個“大言不慚”。
但是帝乙卻瞬間秒懂他的意思陳貂寺這是要把自己立起來當靶子,給“公子君”做擋箭牌啊!
陳貂寺本就執掌黑冰台,號稱“內相”,與穰侯魏無羨、軍神公孫起並列為大秦梁柱。
如今又執掌禦史台,與穰侯魏無羨為首的丞相府一脈針鋒相對,可謂是位於風頭浪尖。
要知道,禦史大夫可是上卿之首,配金印紫綬,既有副相之名,亦有副相之實。
現如今,陳貂寺竟然還要“貪天之功”,欲為萬戶侯,明擺著就是要以“遷豪強入關中”之功,頂替穰侯魏無羨接掌丞相府。
內相、副相和丞相,皆由一人出任,這是何等的驚世駭俗?
如果不是帝乙跟陳貂寺穿同一條褲子,恐怕都得懷疑他下一步,就要“加九錫”、“劍履及殿”、“讚拜不名”,開始篡位三步走了。
就算帝乙對陳貂寺絕對信任,百官群臣、州郡長吏和大秦公族、軍伍大將,也絕對容不下陳貂寺此等大權獨攬的“跋扈權臣”。
事實上,哪怕自認為對陳貂寺絕對信任的帝乙,也完全不敢行此“太阿倒持”之事。
不過有“公子君”在,帝乙倒也不怕陳貂寺能翻了大秦的天。
隻是眼下還沒到那一步,帝乙自然也不會行此險招。
“仲宣苦心,朕知矣!”
念及於此,帝乙淡淡道“然,此舉太過行險,不止於此。”
“若是由你上書,此策恐將寸步難行,必將迎來穰侯等人的拚死反擊。”
沒錯,此功確實滔天,也足以讓陳貂寺將穰侯魏無羨踢出丞相府。
就算魏無羨再是不甘,麵對立下滔天之功的陳貂寺,他也不得不讓位。
整個朝堂上下、朝野內外,也沒人敢說帝乙處置不公。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穰侯魏無羨一派,才會拚了命地阻止此策推行。
哪怕背水一戰、破釜沉舟,恐怕也會在所不惜。
如果彆無選擇,帝乙倒也不是信不過陳貂寺的忠心和手段。
但是既然還沒到那一步,又何必強行給自己上強度呢?
“陛下,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啊!”
陳貂寺聞言卻是大急,“功成之日,臣願退位讓賢,永守帝陵,以平天下幽幽之口。”
帝乙擺了擺手道“非是朕信不過仲宣,而是君兒有更好的方略。”
“朕欲讓太仆章少容上書,廷尉李肆總攬此事。”
“待得時機成熟,便遷章少容、李肆為參知政事,與穰侯共掌相府。”
“再以安撫穰侯為名,遷武安君公孫起為樞相,以此明升暗降,收回大秦精銳之兵權。”
“如此,穰侯之勢,不攻自破,天下可定矣!”
陳貂寺聞言沉吟片刻,眼中精芒爆漲,“陛下之意,是趁此良機,鼎革朝堂,以削穰侯之勢?”
太仆章少容,廷尉李肆,皆是穰侯魏無羨的心腹重臣,亦是穰侯派中的擎天梁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