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張三豐師徒,在路非止一日。大家因為心傷徒兒與兄弟之死,一路上皆是行色匆匆。
大家在出發之時,已經飛鴿傳書於武當山上留守的宋遠橋大俠。
當宋遠橋接到六弟橫死的噩耗之時,這位衝淡宏遠的謙謙君子也是忍不住潸然淚下,痛不欲生。
宋遠橋也是料想不到。過年時的那一次見麵,居然便是與六弟的最後一麵。一彆之下竟成永彆。
當張三豐師徒趕到他隱居的九龍峰下之時,已是薄暮時分。
宋遠橋率領武當派上下,已經在這裡恭候多時。
宋遠橋遠遠的看到馬車上那個楠木棺槨,頓時就忍不住痛哭了起來。他一下子就飛奔了過來,他用手抓住楠木棺蓋,連與師父見禮都顧不上。
他淚流滿麵的泣道“師父,怎麼會這樣?正月初八那天,六弟下山時,還好好的。一個多月前,我們還接到六弟的飛鴿傳書。心下都是喜不自勝。二弟,三弟,四弟,七弟才去接他。可這才隔了多久?這怎麼突然就天人永隔了?我這可憐的六弟!師父,能讓徒兒見見六弟最後一麵嗎?”
看到他哭的那般傷心。張三豐師徒好不容易壓下來的傷心悲苦,又不可遏製的爆發出來。
張三豐老淚縱橫的道“遠橋,棺蓋沒有釘死。就是為了讓你得見梨亭最後一麵。你就看看你這可憐的六弟吧。”
在眾兄弟的幫助之下,宋遠橋,慢慢打開了棺蓋。
當他看到棺材內,骨瘦如柴,臉色蒼白,神情安靜平和的六弟時,頓時忍不住,放聲大哭“師父,二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說六弟被救回來了嗎?怎麼他,他又遭受這般不幸?那天師張宇初,乃是當今皇上禦封的天師。他怎麼可以做出這種卑鄙無恥,心狠手辣之事?你們怎麼沒有殺了他,為六弟報仇?”
他平時雖然衝淡宏遠,氣度泱泱,溫潤如玉,但此時心傷六弟之死,心情激蕩之下,對師父和師弟說話,也失去了往日的從容氣度。
張三豐師徒心中悲傷之下,倒沒有介意這個。張三豐深深的歎息了一聲。伸手拍了拍這個大弟子的肩膀。雙眼紅紅的道“唉,此事說來話長。等一些事了之後,再讓你四弟好好跟你說一下吧。山上諸般事物可曾齊備?”
宋遠橋這時才勉強壓抑住心中的悲傷。轉身向師父見禮。他恭恭敬敬的道“徒兒與榔梅師弟,已經看過黃曆。仔細的推算了日子,也為六弟在九龍峰下,找了一塊風水寶地。今天是八月廿四。六弟是八月十九日遇害的。八月廿八便是一個宜移居、入穴,安葬的日子。我們打算讓六弟在八月廿八入土為安。一切還等師父示下。”
張三豐含著淚點了點頭。
張三豐師徒站在風景秀麗的九龍峰下。看著身邊馬車上,盛殮殷梨亭的棺槨,忽然想起他們在這山峰之下,初次見麵時的情景,頓時忍不住悲從中來。
那時候的殷梨亭,還不過是一個七八歲大的孩子。
四俠張鬆溪,記得很清楚。
那時候的他,也隻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那天,他正在師父隱居的,茅草庵後,九龍山下練拳。
卻忽然看到,許久未曾回來的師父張三豐,牽著一個七八歲大小,身形羸弱的男孩子,從山下慢慢走了上來。
那男孩一身破舊的葛布衣衫,身材瘦瘦的,瘦削的臉上,也透露著一股病態的蒼白。仿佛是常年沒有吃飽過一般。
當他看見正在練武的張鬆溪,正在好奇的打量他。頓時就嚇得他連忙躲到張三豐的身後,用手抓著他披在身上的蓑衣。探出半個小腦袋,怯怯的盯著他。小臉蛋漲得紅紅的,仿佛喝醉了酒一般。
張鬆溪見到師父上山。忙收勢上前躬身,跪下磕頭。口中大聲叫道“徒兒張鬆溪,見過師父。請問師父,這位小兄弟是誰?難道是我剛入門的小師弟?”
張三豐卻慢慢的蹲下身子。反手從背後將那孩子拉到身前。伸雙手將他環抱在自己胸前。慈祥的一笑“小毛,彆害怕。這是你四哥張鬆溪,他是好人,不會傷害你的。鬆溪,這孩子姓殷。是江南涇縣人。與蓮舟算是同鄉。自小無父無母。鄉鄰都叫他小毛。為師見他無家可歸,又被鄉人欺負。所以我將他帶上了武當山。雖然他不是你河南登封的老鄉。但從今以後,他就是你的六師弟了。你們兄弟都要好好照顧他。若為師知道你們兄弟哪個敢欺負了他,當心為師將他逐出師門。絕不寬貸!”
張鬆溪立刻跪下說道“請師父放心。徒兒一定會照顧好小毛師弟的。”
張三豐卻莞爾一笑“遠橋衝淡平和。蓮舟嚴肅寬厚,岱岩心性淳樸,少言寡語,翠山聰明機警,卻溫和敦厚。老道這五個徒兒中。唯有鬆溪你聰明機智,能言善辯。為師不擔心彆人。就怕你會捉弄這個,淳樸又害羞的小師弟。”
張鬆溪忙躬身說道“徒兒不敢。徒兒一定會好好保護殷六弟的!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請師父儘管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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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三豐笑著點了點頭。
他目光掃過這片略顯平坦的山坡。不由的皺眉問道“你的那幾個師兄師弟呢?怎麼,他們不用練功的嗎?如此懈怠,貪玩,又如何成得大器?”
張鬆溪低頭道“回稟師父,徒兒們不敢懈怠貪玩。更不敢違師父教誨。宋大哥言道,要習的師父無上妙法,需遵從師父所教歌訣曰吾人學劍,習練功純,自能入妙。神手其神,翻天兮驚飛鳥,滾地兮不沾塵。一擊之間,恍若輕風不見劍,萬變之中,但見劍光不見人。但要達到此等妙境,必須日夜勤練不輟,弟子等人又焉敢懈怠偷懶乎?宋大哥他們正在後山絕壁間,勤練輕功身法。”
張三豐捋須欣慰的點了點頭,一臉讚許的道“嗯,你們兄弟有這種覺悟。為師也是倍感欣慰。那你五弟翠山呢?這小家夥身有殘疾。難道他也跟著遠橋他們去瘋去了?”
張鬆溪恭聲道“回師父的話,五弟雖然腿有殘疾,卻自強不息。五弟言道,各位兄長都勤練不輟,豈獨留翠山一人耳?獨因翠山,腿有殘疾,而得懈怠乎?”
張三豐點頭,麵露欣慰之色。低頭對身邊的殷小毛道“你各位兄長都勤奮有加。你可不能落於人後啊。”
那殷小毛漲紅了臉。囁嚅了半天。方從口中勉強擠出一句話“是,師父。徒兒徒兒一定遵從師父教誨。”
這一年是明洪武二十二年。也就是公元1381年。
現在張三豐剛剛入武當山九龍山下結庵而居不多久。那時候還是一座茅庵,而並不是石頭所壘的張爺廟。
在公元一三七二年,收道士邱玄清(又名邱元清)為記名弟子,現在正在武當山上,督建五龍宮。
殷梨亭上山之時,來自江南涇縣俞家的二哥俞蓮舟,也是同為江南人的三哥俞岱岩,五哥張翠山,還有來自安徽徽州府,即現在安徽歙縣人的大師哥宋遠橋。都是他的師兄。
不過,張翠山與張鬆溪二俠入門最早,已得張三豐【太極行功十三勢】真傳。宋遠橋與俞蓮舟皆是帶藝投師。
宋遠橋所習為【太極拳三十七式】,亦名【三世七】。而又名【長拳】。傳自於唐代,於歡子,許宣平。至宋遠橋,已是第十四代。
而二俠俞蓮舟所學,名曰【先天拳】,也稱【長拳】。傳自於唐代李道子。李道子是江南安慶人。居武當南岩觀。因第食麥麩故人稱【麩子李】。見人不語他唯說【大造化】三字。
宋遠橋與俞蓮舟兄弟第一次上,湖廣襄陽均州府武當山,見一道人蓬首垢麵,呼俞蓮舟曰“徒再孫焉往?”
當時,俞蓮舟還是一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他見那道人如此稱呼他。頓時大怒道“汝係何人?無理如此!我觀汝,一掌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