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三豐所居的草廬之中,宋遠橋在接到師父傳回來的雙英去世,要安葬在武當山九龍山下的訊息時,便已經指揮著武當派上下的弟子門徒,在廳堂裡搭了一座莊嚴肅穆的靈堂。
張三豐等人一走進來,便見到了,在大廳正中,那個由白色紙花粘貼而成的,一個大大的“奠”字。
眾人皆是一身素縞,麵色凝重。
張三豐緩緩走到靈堂前,凝視著那個巨大的“奠”字,看著堂前木桌子上的那個,寫著“亡姐昝雙英之靈位”的靈牌,心中湧起無儘的悲傷與愧疚不舍。
他仰天長歎道“唉!雙英丫頭,你屢次三番的拚了命的維護我老道的徒兒,可是,在你最後的生死關頭,老道卻是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你的生命一點點的流逝,而我卻無能為力……丫頭,老道對不起你……遠橋他們兄弟,也對不起你……”
說話之間,他禁不住老淚縱橫,已經是泣不成聲。
宋遠橋上前一步,低聲說道“師父,弟子知道,雙英妹子對徒兒兄弟們都維護有加,六弟的性命,也是蒙她不計前嫌,不顧自己生死的,才能救的回來。弟子慚愧,對這位溫婉賢淑的好妹子,還曾經有諸多誤會。弟子對不起她……師父,弟子們已將靈堂布置完畢,還請師父指示。”張三豐微微點頭,眼神中閃過一絲疲憊。
他轉過身,看著眾多弟子,緩聲道“遠橋、岱岩,此次我武當痛失佳友,實乃極大的不幸。但逝者已矣,生者當自強。我們要化悲痛為力量,繼承逝者的遺誌,將武當派發揚光大。”
眾弟子齊聲應道“是!徒兒謹遵師命!”
張三豐接著說道“從今往後,我武當派當以維護江湖正義為己任,不忘初心,方得始終。”說完,他帶領眾人向雙英的靈位,深深鞠了一躬。
雙清雙手執著三炷香,亦上前跪在靈前,低低的說道“姐姐,你放心去吧。殺害你的仇人,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遺誌,我也會繼承,你未完成的心願,我也會代你完成。隻是,我還是想你……”雙清眼中閃過一抹哀傷,一絲決絕。
張三豐輕輕拍了拍雙清的肩膀,示意她節哀。隨後,他抬起頭,看向窗外的遠方,仿佛透過雲層看到了什麼。
“江湖即將迎來一場風暴,我輩中人當挺身而出,守護這片土地的安寧。”
他將目光從窗外收了回來,又掃視了眾弟子一眼,語氣嚴肅的說。張三豐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威嚴。
眾弟子紛紛表態,願意追隨師父張三豐,共同對抗未來的危機。
在張三豐的帶領下,武當派眾人都在靈堂裡席地而坐,自發的留下為雙英守靈。
獨有六俠殷梨亭和七俠莫聲穀,他們兄弟都跪在雙英靈位前,低頭悲泣不已。
那個楞頭愣腦的劉古泉,也半跪在七哥身邊,低聲泣道“七哥,雙英姐姐的靈柩,為什麼不在這靈堂裡停放幾天,等大師哥和小師弟一齊幫忙選一個黃道吉日,再入土為安也不遲啊?為什麼要這樣草草的掩埋了?”
莫聲穀搖頭歎息道“這個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劉師弟,也許是大師兄他們不想讓雙英姐姐的遺體受到更多的打擾吧。”
莫聲穀輕輕撫摸著靈位上的名字,仿佛還能感受到昝雙英的存在。
殷梨亭雙眼通紅,他緊握著拳頭,暗自發誓一定要找到凶手,為雙英報仇。
他神色淒涼的看著雙英的靈位,低泣道“雙英姐姐,對不起!我不知道,在我下葬的那一天,你居然在我主持的玉虛宮,被我的徒弟們打了一頓……你若是在天有靈,就托夢告訴我,到底是哪幾個兔崽子冒犯了你,我替你好好的修理一下他們,為你出了這口惡氣……”
雙清將姐姐的靈位抱在懷裡,蓮步轉移,慢慢走近殷梨亭身邊,緩緩蹲下,伸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流著淚安慰道“六哥,這件事情卻怪不得你。當時,你躺在棺木中,知覺全失,形同死人,又如何知道你徒弟的行動想法?若是你當時就在我姐姐的身邊,又怎麼會任由你的徒弟胡作非為,而坐視不管?”
殷梨亭低泣道“可是,俗話說,教不嚴,師之惰。總是我教徒無方,才讓這幾個混小子,傷害了姐姐……”
張三豐與張鬆溪一左一右,起身走到殷梨亭的身邊,蹲下身子,伸手各挽住他的一條胳膊,同時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張三豐滿臉憐惜的用力抱抱他,柔聲安慰道“梨亭,我的乖徒兒,這一切確實是怪不得你。說起這個問題,”他話頭微微一頓,目光犀利的看著大弟子宋遠橋,語氣也漸轉嚴厲“遠橋作為我張三豐親手培養的未來掌門大弟子,對武當派上下,有督導監查之責。這個事,遠橋,你可沒有儘到自己的責任!”
宋遠橋聽到師父提到自己的名字,立刻起身走到師父麵前,撲通一聲跪下,低聲道“師父,弟子確實有失查之過。請恩師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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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三豐麵沉似水,低聲歎息了一聲,不無遺憾的道“遠橋,現在責罰你,還有什麼意義?你若真的想贖罪的話,便帶領著你的這些師弟,去追查那些陷害蓮舟的幕後黑手。同時,之前鬆溪派人發出去的,邀請各派齊聚武昌黃鶴樓的武林大會,也迫在眉睫,你便帶著鬆溪、聲穀、碧雲、玄清一起先行趕赴武昌,立刻著手準備武林大會的一切事宜。”
莫聲穀忽然道“師父,弟子想和六哥留在這裡陪著雙英姐姐。”
張鬆溪道“師父,武昌黃鶴樓武林大會,有大哥和我,還有孫師弟邱師弟,先行趕去安排就可以了。六弟七弟陪著雙清妹子,遲兩日動身也可以。”
張三豐點頭答應。並叮囑他們,明日不必與他辭行,一早動身就好。
夜晚,月光如水,輕柔又淒涼的透過窗欞,灑照在紙錢漫天飛舞的靈堂上。
張三豐默默地站在一旁,看著沉浸在悲痛中的眾弟子與雙清等人,他深知這場悲劇隻是一切風波的開始,未來的路還很長,他們必須團結一心,才能應對接下來的挑戰。
武當山深秋的夜,靜謐而沉重。而在每個人的心中,都燃燒著一團火焰,一團為了正義、為了逝去的友人而燃燒的火焰。
而在靈堂內的供桌上,昝雙英的靈位靜靜地立著,仿佛在輕輕的訴說著她曾經經曆過的那些精彩紛呈,又步步驚心的過往。
不一時,天已黑透。
負責張三豐飲食起居的道僮,靈慧與靈虛,在請示過張三豐以後,便為堂中眾人端來了素齋素飯。
眾人皆是心裡難受,食不下咽,隻是草草的吃了幾口,勉強填了一下肚子,便讓他二人將飯菜收了下去。
雙清則是粒米未進,她隻是癡癡的看著堂上的,那個大大的“奠”字,雙手緊緊的抱著姐姐的靈位,一直在低聲念叨著,與姐姐千裡迢迢一路行來,所經曆過的風雨坎坷,並肩作戰,還有那些難忘的良辰美景好時光。
張三豐眾人皆知道,雙清心裡傷心難過,也不忍心打擾,隻是默默的陪著她一起傷心落淚。
到夜半三更之時,雙清將張三豐師徒都趕回了房間,隻留下了自己孤身一人,守護在靈堂中。
極度傷心疲憊之下,她不知不覺間,倚靠在靈堂上,點著蠟燭的桌腿上,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她夢到了姐姐昝雙英,姐姐一如既往的,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頭發,告訴她不要難過,叮囑她凡事都要三思而行。
要是往常,姐姐隻要一伸手擼她的頭發,她便會像一隻乍毛的小貓咪,立刻拍開這隻不安分的小魔爪。
可是,現在的她,卻是無比懷念與期待這隻魔爪,來溫柔的擼自己的頭發……
可是,逝者已逝,音容不再,一切都不可能重來了……
正在這時,突然,一陣寒風吹過,雙清猛地驚醒過來。她環顧四周,在明滅閃爍不定的燭光中,發現靈堂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陌生的黑衣人。
此刻,那一對蠟燭已經燃燒了一大半,隻剩下不到一寸來長的一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