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的某處,一個聲音傳來,由遠及近,帶著些許的幽怨與哀傷,他不知道那是誰的聲音,但很熟悉,也很悅耳。雖然不知道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但是聽到這個聲音之後,原本還有些焦躁不安的心似乎終於找到了依靠一般,逐漸平靜了下來。
隨後,又一個聲音出現在了黑暗之中,就像是海浪一般。當然,他並沒有去過海邊,自然也沒有聽過真實的海浪拍擊沙灘的聲音,但如果有的話,應該就是這個聲音了吧。與剛才那個哀傷的聲音不同,這股稍感陌生的海浪聲之中透露著令人胸口發木的壓抑感,就像是有什麼人正拿著一把碩大的鐵錘不停的捶打著胸口一般,壓抑,有令人感到憤怒。
是的,憤怒,這股哀傷與壓抑交織在腦海中的結果便是,最後他的腦中所剩餘的情緒也隻剩下了一種,便是憤怒。哀傷、壓抑,令人想要把一切撕碎的憤怒。帶著類似於血肉溶解一般的氣味充斥在他的身旁,仿佛要將他整個人也一道溶解到那赤紅色的東西裡一樣。
嘗試著掙紮了下,隨後他便意識到,單憑自己的力量是絕不可能從這裡逃脫出去的。畢竟誰又能從自己的心裡走出去呢?外麵的一切都無從得知,但是他現在並沒有多餘的功夫去思考這些問題。在這個被哀傷、壓抑與憤怒所充斥著,布滿了紅色半溶解血肉的房間之中,除了他自己以外便再也沒有彆人在這裡,所以,這股憤怒也隻能是他自己的東西。
可是,又為什麼要憤怒呢?無論如何也找不到理應憤怒的理由。不,準確的說,他可能連感到憤怒的資格也沒有吧。畢竟明明都已經被大家保護的那麼好了,也不會有人刻意與自己為難,就算真的有所謂的“蠢貨”不顧及家族的名譽與身為金妮培一員的他發生爭執,也會有倫德等人在第一時間出麵幫自己把所有問題擺平,根本不需要他自己去“麵對”。
原本應該就是如此的才對,但在那場成人禮之後,伴隨著那位老師的到來,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無形之中發生了變化?正是因為那位老師的出現,自己第一次產生了“想要對某人展示一下自己才能”的感覺,明知道以自己那可笑而又低劣的魔法才能,根本不可能與其他那兩位相提媲美,也基本上不會有在他麵前“展現”的機會,但一次也好,想要試試看。
抱持著這樣的想法,他開始日複一日的重複起了枯燥乏味的施法訓練。拖他的福,最近用來照明的工具也從原本的礦石燈換成了一簇又一簇毀壞的學徒施法短木棍。即便如此,他的魔法練習也依舊沒有任何進步,就好像他隻是一個“湊巧能夠使用魔法的普通人”一樣。
可是,金妮培家族是不會允許存在著一個“湊巧能夠使用魔法的普通人”或者說“不擅長戰鬥之人”在黑塔生活下去的,如果隻是作為“孩童”存在的話也就算了。但是偏偏他就是這麼好運氣的“湊巧”跟著其他人一起渡過了這次的成人禮,正式成為了被家族所認可的“成人”。於是乎,從那一刻開始,與這裡有關的所有一切便發生了變化。
如果在內廳站起身來,主動承擔這一場鬨劇的人不是備受家族寵愛的貝爾,而是自己的話也許大家就不會被要求再次參與到這場比試之中,自然也就不用遇到現在這一係列接踵而至的鬨劇了。這便是他這個“無能者”在這個家族中唯一能給人們帶來的東西。
那對自己的無能與弱小感到了憤怒?不,似乎並不隻是這個樣子,充斥這裡的憤怒是彆的什麼東西,是某種更為深邃而黑暗的東西。他說不出它的名字,但他確實是獨屬於自己的東西,而且再更早的某個時候,它就已經存在於這裡了。
那又會是什麼?是什麼讓這個原本應該空無一物的房間被這個濃鬱的深紅色的憤怒所充滿?原本空無一物的房間裡,出現了一個人偶。是的,一個潔白而又空無一物徒有一雙眼睛的人偶,即便被那深紅色的憤怒所浸染也沒有染上一絲色彩的白色人偶。僅在正中央胸口的位置,不知道被誰用黑色的筆畫上了一個幾乎細不可見的黑點。他不認識這個人偶,但看上去卻讓人感覺無比的熟悉,就好像那是一個已經陪伴了自己許久的好朋友一樣。
“你是”他試探著說道。話語說出口之後,他發現自己竟然可以說話了,明明剛才這裡什麼都沒有的。同時,一雙手出現在了自己的兩側,雖然無法確認自己現在到底是怎樣的外形,但至少現在,除了乾看著這裡的一切之外,他終於可以做些彆的事情了。
同樣的,當他話語脫口而出的時候,一張嘴巴出現在了那個人偶的臉上,眼睛稍微下去些的為止出現了一張用黑筆勾勒出的小巧的嘴巴。原本什麼都沒有圓球一般的手臂前端,被同樣的黑筆畫上了五根細線。現在他知道了,那個人偶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現在的他“自己”。
於是乎在他的“思考”之下,那個原本潔白的人偶上,越來越多的東西被花了上去。
細碎的短發,少女一般小巧可愛的鼻子,被緞帶發冠遮住了一半的耳朵,潔白的軀乾上畫著灰褐色的沙漠長袍,領口處隱約可以見到青金色的便服和白色的襯衣,以及脖頸上那根熒光流轉的月石吊墜,還有腰間的小包裹和刀鞘,以及做工精細的高跟獸皮短靴。
對,這才是大家心目中,自己應該有的模樣。隻是不知道為什麼,無論上麵被添加上了多少東西,為有胸口的那個黑色的斑點,卻無論如何也無法被掩蓋過去。
“為什麼”這麼說著,他慢步走上前去,在人偶的麵前停了下來。指尖輕觸,隨後他便發現了問題所在——那並不是“黑點”,準確的說,那其實是一個“黑洞”,是被人為雕刻出來的,如同人偶身上那潔白的表層一樣從一開始就存在與這裡的“黑色的洞”。從一開始,無論這個人偶的表麵看上去有多麼的潔白,它的內側都已經注定了是黑暗的顏色,不會因為外在的改變而有任何變化。
“這才是憤怒的原因?”看著那似乎深不見底的黑色小洞,他木訥的呢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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