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晚來客!
半個月的時間,九幽之眼外圍的這座山穀仿佛迎來了一場伴隨著死亡的饕餮盛宴,濃烈的血腥味讓周圍的恐怖生靈變得異常興奮,一道道嗜血冰冷的眸子就潛伏在你看不到的陰暗角落,在你轉過身的時候給你致命一擊。那是獵食者的天性,對弱者而言,他們隻配作為食物。
“吼!”一聲嘶啞的吼聲突然傳出,夾雜著化不開的怨念,像是從喉嚨裡硬生生擠出來一樣,一股腐爛惡臭的味道縱然是濃烈如煉獄的血腥都無法覆蓋,在密林中彌散的很遠很遠。
聽到這聲嘶吼,不少凶獸那嗜血的眼中閃過一縷忌憚,那冰冷的迥異於人類的眸子深處不自覺的流露出些許恐懼。
一個身影於黑暗中撥開前路,沉沉的死氣繚繞在身旁,遠遠望去,怪物像是人形,體型卻又比一般的修士大上不少。
血月下,一個猙獰恐怖的臉龐暴露出來,糜爛的腐肉中隱隱還能看到蠕蟲在不斷扭動,兩隻眼球像是被外力粗暴的擠壓脹在眼眶外,慘白看不見瞳孔,一滴滴粘稠的散發著腥臭的不明液體不斷的從眼眶中滴下,落在地上便會留下腐蝕的痕跡。
百丈之外,十三的雙眼在這人形身影現身的一刻微微眯起。
“這是什麼鬼東西?”
“僵屍?”
十三暗自搖了搖頭,所謂僵屍,不應該是這個樣子,這怪物生前應該是個修士,身上的衣服已經破敗不堪,整個人呈現出人死後巨人觀的樣貌,可怪物腐爛的皮膚下,好像還有什麼東西在不斷的蠕動著,一條仿佛被烈血侵蝕過的暗紅鎖鏈纏繞在身上,每走一步,十三都能感覺到地麵微微一震,縱然相隔數百米,十三依然從怪物的身上感受到一股濃濃死亡的威脅,那周身散發的恐怖死氣恍如實質,壓的十三甚至不敢過多去打量對方,深怕這怪物有所感應,好似站在他遠處的不是什麼生靈,而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恐怖深淵。
“莫非,這怪物也是被這穀內的血腥味引來的?”
十三暗自揣測,同時努力的將自己的氣息壓的更微弱,來到這山穀半個月的時間,十三見到無數的異種凶獸,但還沒有任何一隻凶獸給他的壓迫感有眼前的怪物來的濃烈,縱然是之前追的他滿林逃亡的大蛇給他的壓力也達不到這種地步。
驀的,怪物猛地向一個方向轉過頭去,十三甚至沒看到怪物是如何出手的,隻看到一條血紅色的匹練從怪物身上疾射而出,轉眼間,一個少年便被拉倒怪物身前,少年胸前,鎖鏈已穿透他的胸口,隻是此刻他還沒有死透,渾身瘋狂抽搐著,不知是因為劇痛還是應為恐懼。
怪物歪著頭看了少年一眼,露出一種獵食者看獵物的眼神,“哢嚓”一聲,硬生生將少年的胳膊拽了下來。
鮮血狂飆,射了怪物一臉,可怪物卻笑的越來越興奮,當著少年的麵,將他的胳膊送到流著惡臭液體的嘴裡,快速的咀嚼著。
少年一聲淒厲的慘叫,而後竟然被眼前的恐怖畫麵生生嚇死了。
看到少年死亡,怪物似乎失去了某種戲謔的樂趣,張開大嘴,如蟒蛇一般,整個頭顱仿佛都要裂開來,一口將少年吞進嘴裡。
每一次咀嚼,溫熱的鮮血都會從怪物的嘴角被擠出,片刻後,怪物已經變成了一個血人。
吞下少年後,怪物似乎挺滿意,拖著腐爛的充滿死氣的身子一步步向山穀更深處走去,所過之處,留下的是一道黑暗粘稠散發著腐爛惡臭的惡心痕跡。
十三還是第一次看到人吃人,當然,那怪物已經不能算是人了,但畢竟他還是個人形生物。
說不上恐懼,也說不上惡心,因為他根本沒有情緒。但靈魂深處,那深入骨髓的隱秘地方,好似有一種禁忌的枷鎖瘋狂的想要衝開束縛。
有人說,這世界沒有任何人是絕對自由的,縱然突破身的束縛,也難突破心的枷鎖,一種種模因早已從你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在你成長和試著理解這個世界的過程中慢慢在你身上留下印記。行為、風格、信仰、道德甚至是律法,都在無形中束縛著你,即使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也在潛意識中遵循著這些模因,可就在剛才,在十三看到那人吃人一樣的血腥畫麵的時候,那個潘多拉的盒子仿佛已經被打開,善與惡再也沒有了界限,一切的手段,正義的、血腥的、殘忍的、卑劣的,一切的一切,都為了自己能在這個人吃人的世界裡更好的活下去。
縱觀十三的成長過程,沒有幾個人真的在乎過他。他能明白老院長對他的好,所以,老院長走的時候,他在老院長的墓碑前逗留了那麼長的時間,不是因為他內心有不舍,而是因為他覺得這麼做應該是“對”的,換做一個正常人也應該這麼做,自己隻是“遵從”了做為一個正常人該有的行為和準則。
但是今後,這種模因的束縛或許會變得越來越鬆散,畢竟,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沒有人真正試圖去了解過他,他也還沒有真正成為一個有七情六欲的人,心無羈絆,也沒有牽掛。
真正的身心無拘。
談不上超脫,反而有些許的悲哀。不論是夏花的絢爛亦或者秋葉的靜美,若從沒有人曾看到過,欣賞過,留戀過,若對這個世界沒有發乎於心的眷戀和執著的追求,那來這世間一趟的意義又是什麼?就如那些死在試煉中的人,連最後的代號也被剝奪,這世界再也沒有他們曾留下的痕跡,沒有人會記住他們的樣貌,神采,這才是真正的悲哀吧。
夜越來越深,十三微微甩了甩頭,拋開腦海中亂七八糟的對他來說毫無意義的思緒,抽出隨身製作的簡易“匕首”對著左臂就是一刀。他將傷口放在嘴邊,防止血腥味擴散開來,疼痛讓他更加的清醒,在這寸片地上,睡覺是一種奢侈。
直到現在,他依然沒有看到過三十九的身影,也不知道她死了沒有。
當然,十三也不會特意去關心三十九的死活,作為試煉者,死亡是再稀鬆平常不過的事情,沒能活下去,隻能說明技不如人,或者說命不好,怨不得任何人。
最多,也不過是浪費了自己出手救她一場。即使到了現在,十三也沒完全的信任三十九,不管三十九如何說如何做。因為在這個死亡訓練營,信任本身就是一種最大的奢侈,它就像一把鋒銳的尖刀,當你把刀遞給彆人,就已經失去了主動權,彆人可以拿它來傷害你。
兩刻之後,十三確定那怪物已經走遠之後,警惕的打量了一圈周圍,按照怪物留下的痕跡,向著它來時的方向潛去。那怪物給他的威脅感實在太強,比他目前見過的所有異種凶獸都要強烈,如果突然遭遇,他沒有信心能每次都能藏好自己的氣息不被那頭怪物發現,而他最大的底牌,那能夠自愈的軀體,若是被吞入腹中還能活下來嗎?十三暗自搖了搖頭,不管能不能活下來,光想想都讓人頭皮發麻。
……
“嗡。”
一聲沉悶的破空聲傳來,極遠的天際,一艘巨大的戰艦緩緩駛出雲層,停在半空中。
今天是一個月的最後一天,當黎明的第一縷曙光到來之後,那戰艦便會接走所有通過最終試煉的人,而沒有符合要求的,將永遠的葬在這個不知名的地方,甚至連屍體也不曾留下。
……
“媽的!你再跑啊!”
一個懸崖邊上,一個少女不住的哀求著,不時的看一看身後的百丈深淵,她已經被逼到了絕路。身上的衣服經過一個月的時間已變的破破爛爛,不少春光泄露,她卻沒有理會,隻是不住的祈求著,縱然修行了一年多,但若是從這裡墜落,依然十死無生,隻要熬過今天,她便正式通過試煉成為焚隱的一員,相比這個結果,尊嚴和臉麵什麼也不是。
“臭婊子,你他媽再給老子跑啊!”不遠處,一個消瘦的少年眯著如毒蛇一般的眼睛,冷漠的注視著少女,眼底深處,還有一縷掩蓋不住的邪火。
“彆跟她再廢話了,敢把凶獸引到我們身上,今天她必須死。”
少年身旁,另一個看起來年紀稍微大一點點的胖子舔了舔嘴唇,他的一隻眼已經瞎了,留下了一個恐怖的爪痕。
“不過嘛,在死之前,不能便宜了這個臭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