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梟張開嘴,一股極為隱晦的靈力波動一閃而過。
十三的眸子微眯,若不是一直盯著他,還真不一定能感覺到這股波動,確實是適合作為翻盤絕殺的陰損秘術。
一道極其腥臭的血箭,帶著一股凜然的凶戾之氣和至邪之氣從夜梟口中噴出,沒有射向十三,而很有自知之明的射向他旁邊的牆壁上。
如切豆腐一般,血箭瞬間便穿透牆壁,隻留下一個小孔,不知道最終止於何處。
“果然很隱晦,若是一不小心,還真可能被你陰了。”
十三點點頭肯定道,他從這道血箭中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和上次腦漿都被摔出來的情況不同,若是被這道血箭爆頭,十三隱隱感覺,他真不一定能活得下來,這道血箭裡有一股異常邪惡的氣息,似乎還帶著一縷毀滅的意誌。
夜梟搖頭慘笑,整個人顯得更加萎靡。
“自取其辱罷了。”
這秘術的威力雖強,但催動起來卻需要時間雜糅神魂,波動縱然隱秘,可若是留心戒備,以他現在的狀態,幾乎不可能成功。
“我不明白,以你的資質和天賦,留在聖地之中,幾乎可以說是前途不可限量,又為何非要想儘辦法的擺脫聖地,再如此費儘心機的去獲取聖地的功法和秘術?”
爆出了血箭之後,夜梟整張臉麵如金紙,給人一種氣若遊絲的感覺。那道血箭之中,包含了一縷三魂之一的胎光之魂,胎光之魂受損,若沒有極其神效的天地靈粹,就算他能活下去,這輩子也是凝魂無望。
“你不明白也正常,正如我也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多人明明和焚隱有滅門之仇,卻依然還在為焚隱做事。我留在焚隱做什麼?天天殺人玩嗎?”
“為了實力,也為了能站在更高的層次俯視眾生。”夜梟不假思索。
“不,是因為你們反抗不了,或者說,根本不敢反抗。每一個在試煉之地中活下來的人,都為自己找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其實內心深處,都有一個陰暗的保全自己的想法。為了活著不丟人,但你我終究不同,我為了自由,沒有自由的實力不過傀儡而已。”十三語氣平淡,說的話卻很不客氣。
或許是多年形成的價值觀受到了挑釁,夜梟不屑冷笑,“沒有實力,又何談自由?”
“所以我就把你抓到這來了啊,我需要更多的秘術來增強實力,去實現自由,有問題嗎?”十三一臉假笑。
夜梟再次語塞。
“在我看來,你們此舉不過是白費心機罷了。”縱然已經被懟的啞口無言,但夜梟依舊搖著頭。
“我焚隱聖地的恐怖,你們根本就不會明白,我曾經也妄圖掙紮過,可再掙紮,終究還是斬不斷逃不出。你們的結局也不會跟我有什麼區彆,永遠也不可能走出聖地的陰影。”
“這就不勞你操心了,因為你可能很快就會死去。”十三坐在桌子上看著夜梟,就像兩個閒談對飲的朋友。
“嗬。”夜梟不置可否的嘲弄一笑,不知是在嘲弄十三當下的無知和狂妄,還是在嘲笑自己如今的絕望與悲涼。
嘲弄之後,是漫長的沉默。
良久之後,夜梟再次開口。
“我會的秘術也不多,除了遁虛術和聖地的虹光飛遁之術外,還有一門氣機術,可與遁虛術相互牽製。鎖定他人氣機後,即可以將遁入虛空的人拉出來,也可在同時遁虛後知道鎖定之人的方位。除此之外,另有一門殺人術,隻要破了對方的守禦,便可在頃刻間削皮剔骨,毀人肉身。”
大概是真的不想在受什麼慘無人道的折磨,夜梟將自己一身所學全盤托出。
當初他一刀將遁虛的三十九斬出身形,用的便是這氣機術。若當時十三和三十九也會此術,跟蹤夜梟穿過那片空曠地帶的時候根本不需要拉著對方,隻需要相互鎖定氣機便可知其方位。不管是將來對付焚隱的遁虛術,還是伏殺其他修士,此術都極其實用。即使在焚隱內部,也隻有真正的核心弟子才能修習,如十三這種從試煉之地出來的死士是沒有資格修煉此術的。
畢竟,這氣機術的確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壓製遁虛術,隻是這種氣機的鎖定也不是萬無一失的,既要看雙方氣機術和遁虛術的精修程度,也要看雙方的修為差距有多大,若實力太過懸殊,對方可以強行以修為斬斷這種鎖定。
十三沒有多言,給了三十九一個眼神,三十九心領神會,點了點頭,開始記錄夜梟口述的秘術功法。
整整兩個時辰,三十九終於將其儘數記錄,十三拿過手劄,看了一眼自己修習過的遁虛秘術,又看了一眼那極為繁複的殺人剔骨之術和氣機術,在大致判斷了一下應該沒有問題了之後,對三十九點點頭。
此次冒險伏擊夜梟,目的算是達成了一多半,唯一可惜的是,夜梟也沒有洞明通幽訣的後續功法,看來隻能以後再另想辦法了。
“對了,還有一個問題,你和你的兩個同門此行究竟所為何事?”十三突然想起了山嶺中的打鬥聲。
“殺一個人。”夜梟看了十三一眼,“你問這做什麼?”
十三沒有回答他,繼續追問。
“殺誰?”
“太陰古教,年紀最小的道子林羨蔭,據說他知道蓋世謫仙風牧歌仙塚的位置。”
“隻憑你們三人去刺殺?”十三的右手有節奏的敲擊著桌子,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夜梟沉默了片刻,“算了,反正我都要死了,告訴你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且不說林羨蔭貴為聖地道子,本身實力就極強,他身邊還有太陰古教的名宿跟隨,憑我們三個肯定拿不下他。聖地在此之前已派出多名執事前去伏擊他們,想將林羨蔭擄走,雖然最終讓林逃出一劫,卻也身受重傷。隨即,各位執事皆派出弟子搜尋林的下落,隻是恰巧被我們發現了行蹤,若是能抓到他,回到宗門自然會有豐賞。”
十三點點頭,這才符合邏輯。隻是沒想到焚隱的手伸的這麼長,連聖地道子都敢伏擊,根據這段時間在劍宗翻閱各種典籍手劄,他知道,凡是能被聖地奉為道子的,基本都是天賦異稟的天之驕子,這些人,都是聖地重點培養的苗子,焚隱居然說伏擊就伏擊。
“看在你這麼配合的份上,我就不為難你了。”
夜梟鄙夷的瞥了一眼十三,對方完全是在放屁。把自己四肢打碎,燒掉眼球,拔掉牙齒,瘋狂折磨到失禁,還大言不慚的說不為難自己。
突然,密室的門再次被推開,十三雙眼一眯,長劍入手遁入虛空。
一個少女的身影出現在密室內,隨即,十三的身影也重新浮現出來。
少女走進密室,雙眼快速的掃了一圈,很快,目光便牢牢的釘在夜梟身上,內心裡那股滔天的恨意如怒海狂濤找到了宣泄口,毫不掩飾,甚至都沒有跟十三打個招呼。
“看來,我的時間到了。”夜梟語氣平淡。在看到少女目光的一刹那,這個年僅十多歲的少年就已經猜到自己接下來的下場。
沒有什麼對與錯,命運有的時候本就是不公的。不是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也不是所有的時候都還有選擇。韶華年月,卻深陷在幾乎看不到儘頭的片片猩紅裡,留下的,或許隻有一段少許人塵封記憶裡的青春的哀歌。
夜梟並不恐懼死亡,或者說,他每時每刻都做好了任務沒成功被目標反殺的準備,尤其是,被十三瘋狂的折磨一番之後,他現在一心求死。
“到頭來居然還是被騙了…挨了那麼長時間,早知道再撐一會好了。”夜梟看著十三手中的手劄百感交集。
“他是你的了,注意防著點,他可能還有殺手鐧。”看到來人詢問的眼神,十三拍了拍她的肩膀,叮囑了幾句,沒有再看夜梟,帶著三十九走出了密室。
“呃…啊!”
淒厲的慘叫開始在密室中回蕩,久久不曾停歇,又過了整整兩個時辰,密室內的慘叫聲終於平息下來。
十三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滿屋的黑紅和一地的碎肉殘肢,一個少女孤零零的坐在密室冰冷的地上,任由那粘稠的鮮血沾染在她的身上,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洗掉她心中的戾氣。顯而易見,夜梟已經被她活生生拆成了滿地的零碎。
她的眼角掛著淚痕,一滴一滴砸在血中,濺起水花,卻無聲無息。
過去的終究追不回,不論是世事亦或逝人。那些殘夜孤夢中的恍惚畫麵,那一張張似乎還能看清的舊顏,像生命凝固的瞬間,像歲月遺留的請柬,邀你去會晤消逝了的昨天,但那如煙往事的呈現,更像燭影裡的縷縷青煙,風一吹,便全散了。
十三沒有去安慰她,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隻是在少女耳邊低聲交代了些什麼,隨後轉身離開。
“謝謝……”
踏出密室的刹那,他聽到了身後女子的輕聲低語。
十三身形一頓,微微側臉點了點頭,帶著三十九離開了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