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頃刻間奪眶而出,那微微上揚的眼角看不到半點生氣,剩下的隻有驚恐和空洞。
“茶兒害怕…爹爹…爹爹不在了,沒人要茶兒了…嗚嗚嗚…為什麼要殺我爹爹……"
女孩聲音嘶啞,在經曆了最初的驚恐之後,嘴裡隻剩下無意識的反複呢喃。
三十九見狀起身向前,抬起雙手想要拉住她,可她的動作卻引的女孩驚恐連連。
茶兒不斷的向後退去,一直退到一顆古樹下,蜷縮成一團,渾身止不住的顫抖著。
“茶兒彆怕,姐姐不會傷害你……”
三十九來到茶兒身前蹲下對著茶兒輕聲道。可茶兒卻仿佛根本聽不到,看著三十九越來越近的身影,茶兒單薄瘦弱的身子顫抖的更厲害了。
三十九將目光轉向十三,眼中滿是躊躇與同情。
不知為何,看到茶兒現在這副樣子,她突然想到了當初的自己。
還記得幾天之前這對父女路過的時候,這女孩的聲音中滿是對未來的美好期許。
她的聲音那麼甜美,那麼天真。很難想象究竟是什麼樣的變故,讓一個曾經對世界充滿感激,對生活抱有無限美好期盼,天真爛漫的可愛小女孩變成了如今這副樣子。
“為什麼要殺爹爹……茶兒就沒人要了……”
茶兒的身體漸漸不再顫抖,可眼中的光彩卻也越來越弱,最終消失,她哭的眼淚都已經乾了,嘴裡卻還再反複的不斷呢喃著…
無助的抬起頭,那目光很微弱,看的三十九心中五味雜陳。
“爹爹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爹爹最疼茶兒了,可是……他們為什麼要殺死我爹爹?”
“爹爹死了,娘的病也治不好了,娘不是說,隻要茶兒每天跟老天祈禱,老天就會保佑茶兒嗎?娘為什麼要騙茶兒?娘再也能陪茶兒玩,給茶兒做好吃的了……嗚…娘…爹…茶兒好想你們,茶兒想回家……想回家……”
女孩無助又不解的眼神似乎在質問著這世界的冷漠和殘酷。
她不能明白,這世界為何要殘忍的奪走了她的一切,她的天真,她的親人,她對未來美好的期望,以及,她那始終帶著甜甜微笑著的眼眸。
三十九目光微微有些泛紅。
雖然她確實殺過很多人,但麵對這孩子如此純淨的眼眸,她的內心還是掀起了陣陣漣漪。
輕輕向前一步,三十九將女孩瘦小的身子攬在懷中。
“茶兒不怕,姐姐帶你回家。”
女孩柔弱的身子猛地一顫,瞬間蹦的緊緊的,沾滿泥土的兩隻小手無助的護在身前,良久之後——
“哇!”
撕心裂肺的哭泣。
茶兒的聲音異常的沙啞,長久的壓抑終於找到了宣泄,已經通紅的雙眼再次湧出晶瑩的淚珠,一滴,一滴,打濕了地上的泥土,也打濕了三十九的心。
以她的年紀若是放在泰安城中,應該在爹娘的陪伴下無憂的成長,可她卻過早的看到了這世界的冰涼和滄桑。
女孩是真的累了,再沒有一絲力氣。
三十九輕歎一聲,不遠的地方,一個不能被稱作“墳”的土堆靜靜的矗立,一條沾滿暗紅色血跡的左腿還有一部分裸露在泥土之外。
很難想象,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是如何在極度的悲痛中親手“埋葬”了自己的父親,又是如何在這個滿是野獸的深山野嶺中悲痛的等待著絕望的最終降臨。
翻開她稚嫩的小手,指甲裡的泥土混著血跡早已乾枯,手掌上縱橫交錯的疤痕無一不在訴說著這場人間悲劇。
“為什麼要殺我爹爹……爹爹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娘,茶兒好想你……“
睡夢中,茶兒的眉頭緊鎖,身體不時的抽搐著,似乎正夢著什麼無法釋懷的畫麵。
“這世界太多的無奈和淒涼,卻萬偏偏讓你來承受。”
三十九拂了拂女孩子的額頭,轉頭看向十三。
“夫君,我們把她送回家吧。”
十三點點頭。
“既然是緣分使然,那便聽從命運的安排吧。”
十三話罷,趁著天色還沒有完全黑下閃身衝入密林。
這小丫頭八成也很久沒吃飯東西了。
三十九輕輕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同情。快要落山的殘陽透過枝丫將兩人的影子在地上交錯重疊,女孩緊鎖的心門外早已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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冗長的黑夜下,風肆虐而過,掀起村旁靜靜流淌的河麵。
寂靜的小漁村除了風聲連漁火都已熄滅。烏雲遮蔽了閃爍的星空,倒掛的血月邊罩著朧朧的光暈在烏雲中時隱時現,為這座沂水而居的小村落憑添了一份哀傷。
月光下,一男一女拉著一個女孩的小手,三道身影在朦朧的月光下被拖的老長。女孩的目光呆滯,臉上看不到一絲生動,如木偶般跟著少年一步步向前挪著,很慢,很慢。
或許是看到了熟悉的環境,女孩死寂的眼眸深處開始泛點微弱的光彩。
自從茶兒哭暈過去之後,三十九便一直抱著她,數個時辰後她才悠悠醒過來。
三十九本想抱著她走,可茶兒卻倔強的非要下來。這期間,女孩除了偶爾指一指方向外一言不發,那發自內心深處的巨大悲傷讓三十九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再次回到村莊,茶兒的身子也開始輕微的顫抖。
她多想能再看到娘親,可她的內心卻在止不住的恐懼。她害怕那結果不是她心理所期盼的那樣,儘管,她也隱隱猜到了結局,但卻始終不敢真正去麵對,那幼小的心靈中還抱著最後一絲絲的奢望。
滴答…滴答…
一滴滴淚珠滴落在地上,卻又轉眼間被風乾,三十九無言的緊了緊她的小手。
一座茅草撘建的小屋外,茶兒的雙手顫抖的貼在門上,可卻怎麼也不敢推開。三十九默默將頭偏向一旁,心中沉沉的歎了口氣。
她已經用神念感知過了,這屋子內根本沒有一絲的生機。
“吱呀…”
一聲竹竿做成的門軸發出刺耳的聲音,在清涼的夜裡傳了很遠。
一股腐朽的氣味傳了出來,猩紅的月光灑進屋裡,一個消瘦的女人側身趴在一張破舊的桌子上,裸露的小臂上已然出現點點屍斑。
看年紀,這女人不過二三十歲,但那消瘦的輪廓卻在告訴世人,她生前一定被病魔折磨的極為痛苦。
桌子旁邊不遠處,一張木板床上鋪著三四層破舊的被子,被子的一角被掀起,顯然這女子下床後便再也沒回去過。
女子身邊,留下了一張發黃的信箋,除此之外,便再無他物。
“娘親!”
如木偶般的茶兒突然一聲大叫,聲音中帶著濃濃的化不開的悲痛,她最不願看到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跌跌撞撞的跑到女子邊上,茶兒一把摟住了女子冰冷的身軀,她想放聲大哭,卻沒有力氣,也早已哭乾了淚水,隻能發出嗚嗚的抽泣聲。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十三拍了拍三十九的肩膀,緩步走上前撿起了地上的信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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